李成绮用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瓮声瓮气道:“放手。”
谢明月声音愈发温和了,“陛下,将药喝了。”
谢玄度你以下犯上!
李成绮在心中怒斥。
谢玄度他喜欢孤吧,他就算不喜欢孤他至少喜欢小皇帝吧,这是对喜欢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吗!
李成绮蹭地从床上坐直了,他动作迅速,奈何身上乏力,刚坐起来就立刻倒了下去,好在谢明月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迅速地扶了一把他的腰。
他身上滚烫,连带着寝衣都灼热。
李成绮顺势倒下去,往谢明月的胳膊上一压,有气无力道:“苦。”
谢明月将药碗放到小桌上,拽来枕头垫到李成绮的腰后面。
他低垂着眼睛,模样驯顺,不发一言,里外忙碌的样子颇有几分贤良。
李成绮睁着看东西模模糊糊的眼睛,依稀觉得若是谢明月一直这样,哪怕是装得,他都心甘情愿陪谢明月一起演戏。
做好了一切,谢明月才又端起药碗,道:“不苦。”
他说的笃定,仿佛此刻他手中并非一碗汤药而是糖水。
李成绮视线下移,从谢明月冰清毓秀的面容看到他白得宛如冰魄的手指,再看到那碗黑得就像谢明月心肠的汤药。
现在骗人,连装都不愿意装一装了吗?
这碗药恨不得将苦这个大字贴在自己脸上!
谢明月舀了一小勺。
“苦。”李成绮干巴巴地重复。
他吃药吃得比饭多不代表他习惯吃药,吃的越多越不愿意吃,从前李成绮对自己身体有数,知道少吃一次药可能他第二日连朝阳都看不见,便是再苦也要咽下去,可今日他觉得不过是发烧,就算不吃,也死不得人。
非但苦,且是泛着酸味涩味的苦。
谢明月吹也不吹,直接送入自己口中,苦味直冲天灵,苦得谢明月都不由得Jing神一震,可他面不改色,放下喝干净的勺子给李成绮看,“一点都不苦。”
他说话时连空气入口,都感觉有阵阵回甘甜味。
李成绮这时候对谢明月佩服得五体投地。
太医院熬那玩意,虽然良药苦口,然而有时候他喝着都只觉生无可恋,偶尔相信要不然不喝,干脆死了算了。
谢明月却仿佛喝了口水一样。
有谢明月做例子,李成绮就算再不想喝,也得给谢明月个面子,往嘴里放一口。
他艰难地点点头,像是谢明月不是要喂他喝药,而是要剜他的rou。
谢明月舀了一小勺,药还有些烫,他吹了吹,嘴唇上又沾了些,试试温度。
谢明月一国之重臣体贴至此,李成绮只得生无可恋地张开嘴,眼神示意谢明月往这里倒。
谢明月给他喂了一口。
李成绮原本近乎于涣散的眼神瞬间有了光泽——那种垂死之人回光返照的光泽,他原本烧得脸色通红,在喝过一口药之后脸唰地白了。
李成绮用力咳嗽两声,惊得谢明月纵然知道他这个表情作伪更多还是忙将药碗放下给他顺气。
李成绮咳得眼中水光粼粼,他呼吸颤抖,气若游丝地说出一句,“孤是不是要死了。”
他装模作样装得自己都相信了,谢明月柔声道:“陛下,喝过药就不会死了。”
李成绮喃喃道:“孤今日可算明白何为铁石心肠了。”他一手捂着胃,虚弱地同谢明月道:“先生,孤腹中绞痛。”
他靠着谢明月的肩膀,shi漉漉的脸上粘了几根谢明月的头发,他无知无觉,微微转着头,同谢明月装可怜。
“臣已经命人给陛下做粥了。”
“孤不想喝。”
谢明月耐心道:“那陛下想吃什么?”
李成绮黑沉沉的眼睛一转,“孤想喝先生做的。”
谢明月看得明白,李成绮未必是想吃饭,只不过是在拖延喝药的时间罢了,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问,直接捏着李成绮鼻子灌进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明月点点头,“好。”
李成绮听他答得如此痛快,忍不住朝谢明月笑了。
这个笑容半点作伪也无,是发自内心的笑,谢明月垂眸,不去看李成绮的笑颜,他听李成绮道:“先生会做饭吗?”
李成绮当然知道谢明月不会做饭,有时君臣在书房一夜,李成绮奏折看久了便要出去散步,已是后半夜,谢明月提着灯,君臣二人从书房走到膳房,李成绮突发奇想悄悄溜进去,两人面对国事举重若轻,于做饭却无计可施。
“臣会学。”谢明月回答,他答的很认真。
谢明月此人极少承诺什么,他若是承诺了,便一定会坐到。
李成绮愣了愣。
幸而谢明月在舀汤药,并没有与他对视,不然李成绮知不道能不能在那一瞬间收敛所有心绪。
他揉了揉鼻子,不由得苦笑。
五日之前的晚上,两人之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