琯朗道:“是,观星台内有古书载录,臣今晚便令人寻出来,明日送往长乐宫。”
李成绮似是惊讶地看了眼琯朗。
琯朗赧然一笑,问道;“陛下,明日户部官员来查账,茶饭所耗……”他没说完,显然等待着李成绮自己意会。
观星台的钱,到底花到哪里去了?
况且琯朗倒的那玩意,也配说是茶?
李成绮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孤从私库里出。”
琯朗笑容瞬间真挚了不少,亦步亦趋地跟在李成绮身后,“臣送陛下。”
暴雨来的快,去的亦快。
李成绮回宫时天已经放晴。
皇帝一身shi漉漉地回宫,将长乐宫众人都吓了一跳。
因为少年人身体很好,李成绮并不如何在意,先沐浴洗了周身冷气,又喝了碗姜汤驱寒便上床歇着去了。
李成绮看了一小会便觉得眼皮都沉得掀不开,干脆不勉强,合了书睡觉。
夜半,却是被烧醒的。
李成绮头疼欲裂,耳边嗡嗡作响,眼睛沉重,勉勉强强看得面前有一人影,却看不清容貌,他不高兴,用力晃了晃脑袋,却愈发头晕,胃里阵阵痉挛,他面前的人被他的动作惊了下,嘴唇开合,说了句话,然后李成绮就感觉两只手扶住他沉重的脑袋,不让他乱动。
李成绮耳朵内如同塞了棉花,尽力睁大眼睛去看他,“什么?”
平日里清亮的眼眸此刻氤氲着一层朦胧的水雾,李成绮不适地眨了下眼,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一根冰凉冰凉的手指拭去了李成绮脸上的泪,没有回答他的话。
“为何不用,”李成绮喃喃。
“不用什么?”
“不用手帕?”他认出了是谢明月,他躺在床上,谢明月坐在床边,竟和经年无甚出别。
你不是,喜欢干净吗?
谢明月沉默片刻,道:“臣忘记带了。”
李成绮吃力地想点头,奈何被谢明月阻止着,只能一动不动。
李成绮发烧烧得已十分习惯,但在这具身体上还是第二次,他侧躺着伏在枕头上,乌黑如云的长发铺满了床铺,“谁告诉先生的,”他发烧时比喝酒时清醒多了,身上阵阵发冷,脸上滚烫一片,他却还知道和谢明月客气,“先生为国Cao劳,晚上还不能睡个好觉。”他越说越轻,已近乎喏喃。
谢明月给他掖好被子。
“谢澈没来?”李成绮突然开口。
谢明月动作停了下,“陛下很想让谢澈过来?”
李成绮小幅度地摇摇头,“别让他知道。”
谢小侯爷这五天可谓担惊受怕,整日战战兢兢地守在李成绮身边,仿佛生怕他想不开似的,李成绮不明所以,但若再让谢澈知道他发烧,他明日恐怕又不得清净了。
谢明月低声道:“是。”
药正在外面煮着,李成绮没醒之前谢明月过一会便要起身去看看。
床帐内密不透风,谢明月觉得热得喘不上气,欲要起身道:“臣出去看看药……”
还未起身便被一只手勾住了袖子。
这只手没什么力气,只抓了一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谢明月偏头,“陛下?”
李成绮哑声道:“又不是没人看着,你去作甚。”
“陛下所用汤药,臣若是不看,便难以安心。”
李成绮觉得这理由找的好笑,他只是发烧,不是烧傻了,他声音虚弱地反驳,“那孤发烧,先生不在一旁看着,难道能放心吗?”
谢明月欲站不站,像是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走。
李成绮倦倦合眼,嘟囔道:“琯朗那个混账东西。”
这话好似自言自语,实则是对谢明月说的。
谢明月只得坐下,顺着李成绮说下去,“他怎么了?”
李成绮往谢明月那靠了靠。
谢明月体温常年温凉,宛如块寒玉,李成绮身上滚烫,挨近了便觉得稍微舒服些。
况且李成绮实在太喜欢和旁人贴着了,从他爱拉人手便能看出。
他若是个普通的世家子,碰到谢明月这样个云间月山上雪似的美人朋友,大约会日日挂在人家身上。
发烧还不至于烧得他神志不清,但人生病时总会娇气任性些,李成绮就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抓谢明月放在膝上的手。
他掌心烫,就衬得谢明月身上愈发冷了。
热得人心神都滚烫。
谢明月试探着往自己那边抽了下,不想被李成绮握得愈发紧了。
“他说,”李成绮握着谢明月的手宛如握住了一件雕工Jing细的玉器,把玩着谢明月的骨节,“吞星台银钱不够,要孤给他钱。”
李成绮手上的热度不断沿着二人相连出传来,热得谢明月甚至觉得坐立难安。
“陛下要给吗?”谢明月开口发惊觉自己的声音比以往低沉的多,仿佛他才是发烧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