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遇到了柚白。
彼时柚白被其他乞丐打得半死,大冬天的衣不蔽体,伤口溃烂,全身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小小的一堆被扔在破庙外的雪地里,要不是路过时他抬手抓住赵凉越衣摆,赵凉越根本发现不了大雪下覆盖了一个活人,还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
赵凉越赶紧将人从雪里拖出来,抱起来往庙里走。
赵凉越本以为抱着一人一兔会很吃力,但怀里孩子竟是比兔子还轻,倒是一身皮包骨膈得他胸口疼。
庙内乞丐朝门口两人望过去,见赵凉越一身打扮似乎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奴仆,便怕事地没有再出手,但是不允许他们靠近架起的火堆。
赵凉越只得往角落里走。
“你叫什么?”
没有声音回答赵凉越。
赵凉越方才便察觉这孩子气息奄奄,命不久矣,心想莫不是现下已经死了?
赵凉越一僵,心里突然难过。
他并非没见证过死亡,阿爹、阿娘还有自小照顾自己的ru母,他们都曾凄凉地死在自己面前,而正是因为见证过至亲至爱死去,他才早对死亡麻木和淡然,甚至做好了自己哪天被主家打死,然后随他们而去的准备。
但他与生俱来的悲悯,始终还是让一腔凉血下,尚存了一颗炙热滚烫的心。
赵凉越想,等雪停了,找个地方埋了吧,也算相遇一场。
倏地,怀里的孩子突然动了动,艰难地伸手,死死攥住了自己衣襟,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的声音很小。
赵凉越低头凑近了听,才知怀中小孩叫柚白。
柚白的爹娘其实都还在世,但是日子艰难,过于清贫,家里孩子多,早就养不活了,只能扔掉一个——被扔掉的便是柚白。
赵凉越看着柚白将自己递过去的小饼狼吞虎咽吃掉,断断续续说着自己来历,心中甚是同情。
但也只能是同情了,赵凉越自己也过得万分艰难。避一场雪,送一张饼,已经是他能做的所有。
许是看出赵凉越的想法,柚白费劲地爬过来,小手死死攥着他的衣摆,眼眶红红地看着他,满是小心翼翼的恳求。
赵凉越别过头,看着外面白皑皑的飞雪,没有说话。
直到雪势渐小,赵凉越该走了,他抬头看了眼那些探头看过来乞丐,轻易地将攥在自己衣摆上的小手拿开,压低声音道:“我可以带你走一段,以免他们再动手,但是我没法带你回去。”
柚白连连点头。
于是赵凉越抱起一人一兔,往北行了一段,在一处檐角前放下柚白,指了指东面一个宅院,道:“那户老爷人善,常会施粥,今日下午应该也会有,你以后可以常来这里。”
然后赵凉越就离开了,身后柚白费劲地喊了一句,他没太听清是什么,也没有缓下步子。
赵凉越本以为,那是他们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直到,半个月后,赵凉越在院中看到一个小孩给主家小姐公子们表演杂耍,惹得他们大笑连连。
那个小孩正是柚白,是千方百计四处打听,才寻得机会来找赵凉越的。
但是柚白没有想到,赵凉越在府上只是名义上的少爷,实则与奴仆无异,经常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说上话。
赵凉越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赵康觉得柚白好玩得很,就跟赵老夫人提了一嘴,柚白就被扣下来做了赵家奴仆。
最初的时候,这位二少爷还颇有兴味,赏些东西,有吃有喝,结果不到半月,看腻了杂耍,又见赵凉越对柚白颇为关心,便将柚白给了赵凉越院里,表面说是添个仆人伺候,实则一人吃饭变两人吃饭,可怜的供给却是不变的,往往吃了上顿没下顿。
柚白心中愧疚,不想给赵凉越添麻烦,于是打算逃出去,但赵凉越深知逃奴是要被活活打死的,便让柚白留了下来。
此后,他们在主家后院一起度过了八载春秋,期间多少忍辱负重,几番生离死别,不足为外人道也,如是非要问上一句,赵凉越只想出一句话来:
还好,他们都活了下来,还能走到现在。
第3章 第三章
待两人回到小院,找来的厨子宋叔已经到了,并准备好了晚膳。
柚白嗖地就趴上桌子开吃,完全不拘礼数,宋叔看的一愣,疑惑地抬头看向赵凉越,赵凉越对他点点头,自己也坐下用饭,还示意宋叔也坐过来。
宋叔忙道:“不了不了,公子请慢用。”随即退了下去。
柚白扒了半碗饭,稍微慰藉了辘辘饥肠,才从碗里抬起头来,道:“公子,我们去典当行卖了佩子,回来路上却没买个什么稀罕物件,怎么去给隔壁送礼啊?”
赵凉越喝了口汤,道:“买了。”
“买了?”柚白露出疑惑之色,盘算了一下买的东西,难以置信地问,“不会……是那面素扇吧?”
赵凉越徐徐点头。
柚白吃了一惊:“我还以为那是顺手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