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起苏扬舲的乌发, 肆意的在天地间飞扬, 他羸弱的身子在夜幕下更显消瘦。
但, 苏扬舲却觉得自己比南山上那尊依山而刻的菩萨雕像, 更加广大。
宝华殿, 殿顶。
幕离的长纱随风鼓动。
苏扬舲竟然将姜国学子引以为傲的先贤石碑给毁了。
“殿下, 他是疯了吗?”
尹川半蹲在房顶上,感受着脚下传来的一阵阵轻微又十分明显的颤动。
“如此大张旗鼓, 他大概想让所有人以为他就是疯了。”卫南寻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剧烈跳动。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移木桥的问题, 这就是他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用巨大的动静,告诉所有人,就是他诈得。
他没有拿此事做任何文章, 没有设计任何人, 就那么坦荡荡的让一切Yin谋诡计飞灰湮灭。
卫南寻的眼眶发酸。
有多久他没见过这样纯良的人了呢?
他本可以反击的, 可以提前筹谋还施彼身,可以等事情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时,再把那个始作俑者推出来。
但是苏扬舲都没有。
他不愿意拿无辜的生命作为代价,成为皇子们斗争的牺牲品。
他有这天下最爱民的心胸。
他要把所有的错引到自己身上。
是啊,因为他是这个王朝里最荒唐不羁的皇子。
“我们回去,在他之前回到王府。”卫南寻将幕离轻轻扯下,薄薄的白纱遮住了他眼角的红晕,还有他心头的悸动。
“逆子!”
阳晖殿内寂静的可怕,只能听到姜帝愤怒的吼骂,他搬起一尺厚的奏折狠狠地冲殿下跪着的苏扬舲头上砸去。
苏扬舲向后闪躲,那些厚重的奏折砸在了他的朝服裙摆上。
“你还敢躲!还敢躲?!”姜帝气的脸色发白,腾一下站了起来,浑身乱颤,一跌声地叫道:“逆子,朕要杀了你!杀了你!”
苏扬舲缓缓抬头,直直看着御案前的姜帝,娓娓辩解:“父皇何必动怒,儿子不过是将前朝旧物毁了而已,有何不对?”
“前朝旧物?前朝……你!你不学无术,竟不知那石碑是先贤所刻吗?我朝学子以此为尊,每每中选后,都会在此碑前行大礼,你竟说是前朝旧物!?”
“儿臣并未说错,那先贤虽然受天下大儒推崇,但确确实实是前朝旧臣,我朝先祖早就推翻了前朝旧制,天下也早就改姓了苏,又何必让我大姜学子跪拜一个前朝旧臣,这道理儿臣不懂。”
他利齿如刀,句句难反驳,姜帝听后竟也开始再三思忖。
“照你这样说,你无错,反而有功?”姜帝冷笑,胡子都被他吹飞了起来。
苏扬舲见姜帝开始皱眉深思,又张口徐徐道:“儿臣认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既然我姜国大儒辈出,那就该立我朝的大儒言行石碑让众学子跪拜,扬我国威。”
珹王在他身后,没想到这个四弟竟然如此能言巧辩,嘴巴这般厉害,心中忍不下一口怒气,冲口便道:“那是你在为你的胡作非为找借口,先贤岂是你这个黄口小儿能肆意亵渎的吗?”
“你还有何可说?”姜帝若有所思,虽是满脸Yin云,但看得出还是比刚才情绪缓和了许多,他并没有看珹王,也似乎没有听进去珹王所说的每一个字,反而是抬手打断了他,继续盯着苏扬舲审问。
“父皇,儿臣知道自己一向糊涂又爱胡闹,这次虽本意是为了扬父皇尊儒重学,但行为上却有失分寸,请父皇降罪。”
苏扬舲嘴上说着自己错了,请降罪的话,但是看在姜帝眼里却是另一番模样。
他冷着脸,并没有认错的意思,那股子傲骨倒与某个人有几分相像了。
他心里却有几分暗暗欣喜,那块石碑确实向苏扬舲所言,是先朝旧臣所刻,就算是被世人公认的大儒学者,他前朝的身份也是无法抹去的,这就像是一根刺一样直直的扎进了姜帝的心里。
我泱泱大国,难道还没个能代替前朝旧臣的大儒吗?
可是,若要正面赞赏苏扬舲,反而显得他的这个帝王心胸狭隘,容不下过往先贤,怕是要寒了那些朝臣和学子们的心。
若是要他处置苏扬舲,他确实于心不忍,思来想去这孩子也是为自己解决了一桩梗在心头的难事。
姜帝犯了难。
正在犹豫间,二皇子苏云杪突然伏地跪拜,声音哽咽道:“父皇,四弟此事虽做的荒唐,但说得却也有几分道理,再说四弟近来身子羸弱,实在是受不了什么过重的惩罚,儿臣恳请父皇也看在母后多年侍奉的份儿上,从轻发落四弟……”
“呸!”姜帝面色如土,颤颤的手指了指苏云杪,又气呼呼的指向苏扬舲,“你们也好意思提起你们的母后?!真是孽障!”
他也在暗中观察下面的一众朝臣是何脸色,毕竟此事关系重大,又涉及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