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问童炸了,“乌子虚你又帮他说话?!”
“哪里,岂敢岂敢。”被称作乌子虚的少年笑了起来,“老四肯定是不会乖乖出去的,你要抓他,尽管进来抓,就是别再把书房掀个底朝天。这个月的账我还没算完呢,你们这一闹腾,又不知要收拾到猴年马月。”
这个安平是记得的,上次松问童和木葛生作妖掀了书房,被罚跪不说,还得跪着帮人算账。俩人一边算一边也不消停,算盘珠子漫天飞,第二天都是满头包。
乌子虚,出生于诸子七家之一的Yin阳家乌氏,是这一代的乌氏家主,执无常子之位。年少有为,温雅有礼,可惜天生劳碌命,每天为了家族中事忙前忙后,得空还得帮两位同窗和稀泥。
安平在梦里过了几个月,对身边事都掌握了个大概,唯独对众人口中的“诸子七家”依旧云里雾里,目前他统共见了三家:墨家松氏家主松问童,位列墨子;Yin阳家乌氏家主乌子虚,位列无常子;药家柴氏家主柴束薪,位列灵枢子;还有银杏斋主口中的什么“天算门下”,也不知和这七家有没有什么瓜葛。
三姓家主,个个年纪不大、来头不小,偏偏其中两位还在银杏书斋求学,大概这书斋也有什么特别名堂。然而安平看了几个月,斋主每日焚香煮茶,木葛生睡觉算卦,松问童练刀打架,除了乌子虚因为家事时常出门,这就是个退休老干部棋牌室,偶尔被斋主叫去读几卷书,全职混吃等死。
一言以蔽之——简直太他妈爽了!
尤其木葛生,外面端得人五人六,人后瞬间原形毕露,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没有少爷脾气,并非娇生惯养,单纯懒得人鬼共愤。只要不是有意思的事儿,谁也没法将他拽出书斋一步,活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除了和松问童打架,基本走到哪躺到哪,一把软骨头简直要酥塌了司令府的铮铮英名。
安平时常看的咬牙,很想掏出几本五三摔在这人脸上。现在浪的痛快,你知道你百年以后留级了三年吗?有时间不如写写作业!
其中安平对乌子虚好感度最高,这人嗓子太好听,为人又温雅,世上大概没有他讲不通的道理,也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唯一例外大概就是夹在木葛生和松问童之间,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松问童两眼喷火地走了,乌子虚合上书,无奈笑道:“老二看来一时半会不会消气,你今晚的晚饭怕是要泡汤了。”
银杏书斋位于白水寺中,双方日常并不干扰,用饭时可以去寺内,有清淡素斋。但少年人没哪个能喜欢白粥咸菜,银杏书斋也不反对自给自足,三人中唯独松问童的手艺端得上台面,木葛生每日蹭吃蹭喝,一日三顿还有午茶夜宵。
安平本来好奇这两人三天两头打架,松问童没道理这么好相处,然而亲眼见过一次木葛生炸厨房后,他选择赞美老二英明神武。
木葛生拍干净手上的点心渣子,“无妨,我前段时间算了一卦,今日要下山去。”
“这倒难得,又有什么有趣的事了?”
“我给人赔礼道歉去。”木葛生施施然道,“顺便打秋风。”
夕阳西斜,木葛生下山进了城,一路拐到柴府外,翻墙跳了进去。
安平看的头大,翻墙进门,这道歉的架势真霸气。
上次两人拆掉的屋舍已经修好,园林深深,格局井然。木葛生掏出花钱算了一卦,接着跃上屋檐,一路走进一间别馆。馆分两层,屋顶铺着黛瓦,四面皆是雕花长窗,灯光隔着细纱漏了出来,还有隐隐人声。
木葛生躺在房顶,侧耳贴着砖瓦,掏出一把刚刚顺到手的瓜子,边听边磕。
“北平那边已经催了许多次,一直在问这一批药材什么时候能到,几大药局都已经断了货……”
“快年末了,年底有的分家来请安,脸色怕是不会太好看……”
“毕竟还是年轻……”
房间里坐满了人,低语絮絮。
木葛生听了一会儿,捋清前因后果——江岸戒严,柴氏几批货卡在港口运不出去,来往供应断了一月有余,据说北边已经有柴氏病患因为断药而病重。
“这是砸招牌的大事。”房中有长者起身道:“药家柴氏,悬壶济民,有药材却无力供给,乃医者之责。断货事小,性命为大,还请家主尽快转圜。”
柴束薪坐在主位,白衣清冷,“二伯放心,已经从东北紧急调了药,半月之内,足可补上。”
“如此甚好,但有的药材是南方特产,水路运送不可断,港口一事,你须得多多费心。”
“我明白。”柴束薪淡淡道:“大伯喝茶。”
木葛生看了一会儿,磕着瓜子啧啧有声:“深宅大院,果然比戏折子里写的还Jing彩。”
安平也瞧出了些许门道,这事不大不小、可轻可重,柴束薪名义上是柴氏家主,然而满堂叔伯却明里暗里带着敲打,少年高坐主位,形单影只。安家也是做生意的,这情形他眼熟,和逢年过节时各路亲戚上门打秋风的架势异曲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