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书笑了,摇摇头道:“他没有那个胆子的,何况匈奴也不是往日的匈奴了。”
那人看着他,温和地叹了口气,又转头去看鱼儿,“前些日子我瞧你的病像有了些起色,Jing神也足了,莫不是因为那个人?”
顾晚书嗤笑,“他?他何德何能?”
那人也想笑他似的,瞥他一眼,终是温厚地换了话题:“陈宗直一死,陈勘也夺了心气。张万年不成气候,太皇太后只会倚仗那几个阉人。趁北方六郡还未安定下来,你可以先剪一剪枝叶——但也不能等太久了,小孩子要长大,那是一眨眼的事儿。”
“孤清楚。”顾晚书淡淡地说,垂下了眼帘,“毕竟孤已找到了孤的专诸。”
然而顾图此去,一晃却是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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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六年秋,来得比以往的秋日都迟一些。
到八月了,秋日爽朗,牡丹尚在枝头,木芙蓉和含笑花也都各占了地利绽放,丛丛的花枝中间,一个穿着玄色龙袍的微胖男孩蒙了眼睛跌跌撞撞地瞎走,双手伸在前头往空气中摸索着,一边焦急地喊:“石姐姐,石姐姐你在哪儿呀……”
他口中的石姐姐躲在一架蔷薇花后头,有一头蜷曲的棕色长发和一双碧色的眼睛,显见得是个胡婢。她时不时发出有意的笑声引导他,但无奈小皇帝过于呆蠢了,半天找不到,径自掀了遮眼的布条,便往她所在的地方奔去。
姓石的胡婢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小皇帝一急脚下便打了跌,往前摔了个狗啃泥,白嫩嫩的脸上被枯硬的蔷薇花枝擦过,竟划出来一道血口子——
胡婢顿时骇得面无血色,拿丝帕给他擦拭,拼命想遮掩了过去。小皇帝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推开她,凶狠地道:“你害朕!”
这话破天荒地响。胡婢面如土色,跪下磕头如捣蒜,却就在此时,外头宦官一声通传:“太皇太后到、左丞相到——”
张太后本来心里积了一堆事儿,到此见皇帝哭喊声震天,当下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旁边的女官三两下交代清楚,张太后已将皇帝抱起,心疼地端详他脸上伤口,旁边的陈勘高声吩咐:“还不快传御医!”
那胡婢似乎连汉话都说不好,只能瑟瑟地磕着头。张太后没有多瞧她一眼,只啧了一声,“今日是晦气了,拖下去,不要让老身再见到她。”
言罢抱着皇帝转身,袅袅娜娜地穿过花影重重的长廊,徒留那胡婢骤然崩溃的哭声越来越远。待御医来了,便在八角小亭上开了医箱,给皇帝细细地诊治。张太后一手托着腮陪在一旁,像有些发愁似的。
永安宫的管事宦官压弯了腰,安慰她道:“张万年张将军已在路上,就算再怎么耽搁,不出五月也该入洛了。太皇太后不用担心,冯老将军刚走,江夏王那边儿指定乱着呢。”
陈勘负手在后,冷冷地哼了一声,“乱?我看他才不乱,那胡儿一进京畿,不来面圣,却先去了南军,这是什么道理?”
“胡儿懂什么道理,还不是江夏王撺掇的?”宦官Yin阳怪气地接过话来。
张太后揉了揉那秀美的初老的额角,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只听见小皇帝哼哼唧唧。
“冯正勋那个老东西,总算是死了。”
过了很久,张太后才慢慢地开了口。
空气如凝固般静默。
“顾晚书等这一日,或许也等了很久。”张太后道,“他原本都活不到二十岁的,却竟然一口气撑了下来,不就是等着要看老身和皇上身败名裂的笑话?”
皇帝突然叫了一声:“好疼!”啪地打开了御医的手。
那御医抖抖索索地下跪,张太后厌烦地瞥了一眼,“滚下去吧。”
御医连忙收拾好了退下,小皇帝捂着脸道:“皇祖母,他们现在都不听朕的话,朕何时才能亲政啊?”
张太后微微一笑,“你再等一等,等你小叔叔死了,就能亲政了。”
小皇帝只当这是敷衍他,撅起嘴,不说话了。
静了片刻,陈勘起了话头:“那胡儿反应如此迅速,恐怕是冯正勋和他,早有勾连……”
“你才想明白呢?”张太后冷笑着,声音也已然提不起兴致,“南军有胡骑啊,过去是冯正勋统率,如今,恐怕要交给顾图了吧。”
“这怎么行?!”陈勘立刻道,“顾图此次回洛,不过是因冯老将军突然故世,到了他还得滚回北边去的。难道让他将胡骑营也带走?”
张太后冷冷地看他一眼,“谁同你说了顾图还会回去?”
第27章 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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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六年,大司马大将军冯正勋于洛阳宅邸中病逝,享年五十二岁。这个消息,首先是传入了江夏王府,压了十余日后才传到宫中,由太皇太后出面,亲自举丧致哀。而此时,经营北方六郡近四年的都督北方诸军事、征北将军顾图,已经快马加鞭往洛阳赶回。
他先是去了洛阳城郊的南军,接了胡骑营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