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鹿鸣还以为这粥不符合他口味,便也皱眉道:“怎么了师父?”
于扶苏一笑,扯开话题道:“无事……这是你做的吗?唔……加了桂花蜜。”
韩鹿鸣一抿唇:“我……”
……
几天前。
韩鹿鸣从前线下来,安抚完流民,已是身心具惫,却不自觉地仍想于扶苏那里看看。他路过自己的房间,发现房间里有一柄烛火通明。
他眉有疑惑地推门进去,只见烛光旁,纪蒿正伏在自己胳膊里趴着睡了。烛光把他仿佛永远是活力十足的脸染上了疲倦。
韩鹿鸣鬼使神差地走进去,在桌子的对边坐下,看着睡着的他。
这几个月山庄里外忙得不可开交。浪迹江湖,自由散漫惯了的纪蒿一入门便要经受无端的铺天谩骂,无止期的战斗和与同门师兄弟的生离死别。虽然他毫无怨言,但韩鹿鸣知道,他是不适应的。以至于新来在特殊环境下没交多少朋友的他,只能找韩鹿鸣来说话聊心。
今天,他又回来晚了,他也又差点等了个通宵。
原地站立了许久,韩鹿鸣想起了自己很少跟别人提起的,早逝的亲弟弟。
谁都会错过后悔。人啊,若是有机会能够做到“弥补”这件事,哪怕是假的,哪怕只补在心里,也是愿意义无反顾的。
他伸出手来,微笑了一下,轻抚了一下纪蒿的脑袋。
“嗯……”纪蒿在自己的胳膊里蹭了蹭,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看够了?”
韩鹿鸣一惊,顺着声源看向在烛火阑珊处的窗边,那里竟还站着一个人,环抱胳膊看着他们。
韩鹿鸣看清那人的脸,更为吃惊:“大师兄?”
孽明不满道:“你什么语气,怎么?他能来,我就不能?”
不是,今天早上是不是太阳从中间蹦出来了,不然孽明怎么会主动来找他?
韩鹿鸣:“我没有这个意思……”
孽明环视了一周,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其他座位,便“啧”了一声,扛起熟睡的纪蒿,往韩鹿鸣的床上一丢,然后自己坐到他的座位上。
韩鹿鸣:“……”
期间地震般的动静居然还没把睡死了的纪蒿给弄醒。
孽明瞥了呆愣愣的韩鹿鸣一眼,缓缓吐出二字:“待客?”
韩鹿鸣:“……”他只好起身,端杯煮茶,伺候这个不请自来的大爷。
正当清灵的水声落入瓷杯,茶的清香与雾气氤氲在烛光摇曳里之时,孽明徐徐道:“他经常在半夜接近在子时的时候惊醒。”
韩鹿鸣一时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倒茶的手停住,看着他。
孽明继续道:“醒了大概就是饿了,我做个粥,以后你就给他送去。”
“就说是你做的。”
至此,韩鹿鸣也猜的出那个他是谁了:“你……”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孽明突然道:“你喜欢于扶苏是吧,你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韩鹿鸣一愣,盯着他,一会过后,便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是。”
孽明拿起倒了一半的茶,把玩着茶杯,嗤笑道:“韩鹿鸣啊韩鹿鸣,人皆谓你心细谨慎,原来你也是如此……玩师徒很刺激吗?”
韩鹿鸣不恼,只淡然地说道:“你不也是。”
孽明将茶一饮而尽,道:“别把我跟你们同流合污。于扶苏对我好,我又不瞎,我也只是还债罢了。而且我比较独,看不惯他也待你好。就这样。”
韩鹿鸣低低一笑:“是吗?”
韩鹿鸣道:“你一直觉得断袖恶心,男人之间除了欢爱没半分真情实感。所以在你知道你也落入这样一个窠臼之时,你觉得不可思议,你也觉得自己恶心,你怕了。”
孽明面无表情,抓着茶杯的手却紧了几分。
韩鹿鸣淡然地另取一只茶杯,给他将茶水倒满,道:“所以你总是找无数的理由将自己和‘我们这些人’扯开关系,其实内里的理由就只是单纯的你怕了,你觉得不可能。”
“大师兄,你这个人我还是了解一些的。你觉得有可能的事,就算是天塌下来,你都会给他扛回去,没人能拦得住你的。拦得住的只有你自己。”
“闭嘴,”孽明云淡风轻道,“别自以为是地认为你很了解我。”
韩鹿鸣充耳未闻:“大师兄,我觉得你这人毛病是多了一点,但是都无伤大雅。”
孽明冷厉地斜了他一眼。
他道:“但我最受不了的一点就是,你渴望打开一个盒子,当你觉得不可能之后,你会无差别地去伤害想打开这个盒子的所有人,甚至是伤害这个盒子,更甚之,是伤害你自己。”
韩鹿鸣似乎看透了一切,用带些怜悯的语气,道:“何苦呢?”
“我再说一遍,闭上你的嘴!”孽明将茶杯放下,起身嗤笑道,“以己度人。”
韩鹿鸣心中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