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明见那李亭混迹在人群中抱头鼠窜,瞳色血红,抬手落下一道天雷劈了过去。
李亭见状大叫一声,抓住那正一人抵挡天雷攻击,给其他修士留下撤离时间的洛疯,挡在自己的身前!
猝不及防的洛疯瞳孔猛地一缩。
于扶苏已到达孽明的身前,抓住了他的衣领,鬼使神差地打了他一拳。
孽明遭此突然的重击,整个人都僵了,控制天雷的手一下失去控制。
本落到洛疯面前的那簇白光轰地转道炸向了旁边的树林,霎时百木涂炭。
然后万籁寂静。
洛疯回过神来,一手紧紧地抓住背后的昏迷修士,一手狠狠地一拔剑,指向李亭:“你!”
李亭的神气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抱着头瑟瑟发抖。
洛疯一咬牙,忍住愤怒把剑收起,提起李亭的后衣领,御剑而逃。
于扶苏吼道:“你疯了吗?我说的话你他妈没听到?!”
孽明缓缓转过头来,目光无所谓地飘在他身上,淡淡道:“不就是死几个人吗?”
他一歪头,嗤笑道:“再说,我只是让他们休克而已,待会下场雨就淋醒了,你瞎Cao什么心?”
于扶苏:“你……”
百清说过,若把人的灵体比做河湖,灵气是那水流,依湖槽河床而生。而孽明经地下作坊一站,已把自己的河床几乎挖成了一平原,恢复需细水长流地调整好一段时间。
孽明不是草菅人命,他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于扶苏自己都恨不得把他藏起来别伤着磕着,他自己却不把自己当回事。
于扶苏道:“你这番乱用天妖,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孽明自嘲地笑了笑:“我当然知道。”
他道:“我知道,你不让我们跟那群不长眼的畜牲们动手,就是碍在枫桥山庄的面子上。”
“你可以为了枫桥忍辱负重,可我不行,我生气就是要劈了他们,你管的着么?”
于扶苏:“你……”
他拿掉于扶苏的手,道:“师父,您是掌门,要以大局为重,所以我不算什么,你怎么不把我直接送上戒骨台了当省事,还费事把我弄回来,跟你们一起吃这些委屈吗?”
“那可真抱歉了,我受不了。”
于扶苏气得发抖,方才那些关怀他的话全给忘了,憋了许久无话可说,又给了他一拳。
孽明出乎意料地不恼,轻轻道:“师父,你适可而止,行吗?”
他自从和自己亲近了之后,很少再叫这个冰冷的称呼。
于扶苏:“……师父?”
孽明不带感情地一笑:“你不是让我行敬师礼吗?你忘了?”
于扶苏心凉了大半,道:“你现在说这些什么意思?”
孽明道:“师父,你救过我的命,我很感激,但是我也救过你很多次,我们算两清了。”
于扶苏颤抖道:“两清?”
他呆愣了一会,又道:“你把我与你算得这么清清楚楚么?”
孽明心猛地一颤,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一曲,笑道:“不然呢?”
“你对我的好,我一五一十地全还给你了,一分不欠,若你想算账,我跟你算就是。”
他一个“还”字,如利刃般,不见血地插入于扶苏的胸膛。
深入人心。
于扶苏无话可说:“你……”
“师父,我也够了,就这样吧,你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说不清的。”
他一作揖:“如你所愿,以后定以师徒之礼相待。”
于扶苏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孽明起身远去,直到其他弟子闻声来查看,直到天雷过后的乌云泼起了大雨,他仍旧呆愣愣地望着那个方向,一动不动。
是他自作多情了,那时候的云游道士终究不是他。那个明哥,也终究没有变过。
他只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而已。
还以为他终于肯对自己露出獠牙下的真面目,其实只是换了张面具而已。他终于在自己敏感的自尊被践踏之时,装不下去了。
于扶苏的心裂了一般的痛。
雨一直下着。
他不知孽明在发现破碎的乾坤罩金光,发了疯的赶来,看到的却是他自愿地跪在地上,仿佛一身傲骨全部留在了枫桥山庄,以至于忘了生死,忘了尊严。
谁还不是恨不得把自己在乎的人藏起来生怕磕着伤着?
谁还不是在知道他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时候怒火中烧?
算了,他愿意为了枫桥山庄就为吧。
但那一瞬,他心里有个地方发了疯地疼。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在他心头郁结成了一块逆鳞。不尽早和他开关系,又得不到,终会使自己真的疯掉。
孽明是个狠心的人,只在天雷消逝的那一瞬,就已咬住牙把心头上一块连着骨髓的逆鳞猛地撕了下来,连伤口都未处理,流着血边说出了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