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椿烨一眼扫过去,朗声将清点结果报给皇帝:“吏部尚书寇朔之嫡次子寇宇轩,获野鹿一只、灰兔一对、山雀一双、狸奴……一只。”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下意识看向那筐里的小狸奴,而堂上裴野的目光也Yin冷冷地落了下来。
那寇宇轩只手提起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儿,那小猫儿的嘴角有血迹,浑身瘫软、一动不动的,而那寇宇轩面上笑意渐浓,刻意缓步将那死猫儿提到皇帝跟前。
“微臣听说陛下爱猫如命,”他佯出一副遗憾模样,“方才在猎场上见这只白猫儿如此漂亮,本想活捉了献给陛下,可它拼命要逃,微臣一不小心,便要了它的命了。”
裴野冷冷地望着他,在他提起那小白猫儿的一刹那,陛下几乎都要按捺不住自己心里想拔箭射杀了他的冲动。
可裴野的手指抽了抽,终究还是没动手。
随着寇宇轩越走越近,陛下便越发确定了,他手上提着的那只小白猫儿并不是他的小猫儿,他家小猫的体型没它这样纤瘦。
寇宇轩只短暂地在裴野面上捕捉到了一丝怒意,可那点怒意几乎是转瞬即逝,这让他不禁又紧了紧扯着那死猫儿的手指。
人都传这位皇帝随了先帝,也是爱猫如命的性子,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见着了宠猫的尸身,还能够这样冷静?
寇宇轩不明白。
“那想是你武艺不Jing,”裴野冷冷地朝他一笑,“回去要好好练。”
“圣人教训的是,”寇宇轩上前行了礼,而后又再激道,“圣人若不嫌弃,微臣便将这狸奴献给您,虽说没气了,但身上的皮子分毫未损,到底也是快漂亮皮子,入了冬做条围领也是好的。”
“难得宇轩有这样好意,”裴野不怒反笑,“椿烨,替孤收下吧。”
寇宇轩眼下后背都被冷汗浸shi了,他没想到裴野竟这样薄情,眼见宠猫误死在自己手上,他竟半点也不怒,还是那副冷淡模样。
对爱猫尚且如此,那对他们寇家呢?
“来人,”裴野稍稍一顿,而后忽然淡淡然地吩咐道,“将这些寇党逆臣拿下。”
左右侍卫立即上前,将今日到场的寇党捉的一个不剩,这里头有些人反应平静,仿佛早有预料,而有些人则不明所以、大喊冤枉。
裴野让戚椿烨宣读了寇氏一族人近百条罪证,堂下其余众臣听得唏嘘不已。
“裴野,你好狠的心,”寇宇轩挣扎着喊道,“我们寇家世代效忠于裴氏江山,若非姑母与我们寇家一路扶持,试问陛下,您能有今日吗?如今您这把龙椅坐稳了,便要卸磨杀驴,你对得起……”
扣着他的侍卫狠狠一巴掌下去:“放肆!”
寇宇轩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父辈兄弟,眼下除了他,竟无一人敢上前抗命,他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继续挺直了腰板。
“我长姊自小便声名在外,乃是长安城第一才女,你不愿娶她便罢,缘何要用上那样的手段?外头的人都传她命格不好,当上皇后便要败了一国的气运,”寇宇轩梗着脖子喊,“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你却要逼死她!”
“陛下恐怕还不知道吧?”寇宇轩忽然大笑,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她昨夜一根白绫悬梁自缢了,她死得那样惨,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她!”
“裴野,你不得好死!”
寇尚书发冠内银白参半,像是忽然老了许多,他的背佝偻着,眼珠子都有些浑浊了,他和太后一样,一开始都没将这年轻的小皇帝放在眼里。
他曾经以为寇家会永远风光下去。
谁知他们这些人,竟都叫这点狂妄之心遮蔽了双目,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寇党在朝中的势力已经被架空了,他们莫名其妙地树敌无数,再没有人愿意站在他们这一边。
寇尚书乌紫色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脚下一软,便跪倒在了裴野的面前:“阿野,你不能灭了我们寇家,我们这些人说到底,还是与你有恩,是不是?”
裴野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过了好半晌,才稍一点头,说:“是,孤一直记着你们的恩情呢。”
被侍卫们捉住的寇党一众眼睛一亮,可下一刻,他们便听见裴野又说了一句:“鸩酒已经为各位备好了,若想为家眷们留条活路,便懂事些饮尽了吧。”
说完裴野便转过身去,要往后头的营帐里走去。
“陛下,饶命啊!”堂下的人喊得撕心裂肺,“寇家是有罪,可罪不至死啊!”
“九十九条罪状,”裴野停下脚步,但却没回头,“若还罪不至死,那孤便在添一条——椿烨。”
戚椿烨闻言,上前一步道:“方才外头传来消息,说右骁卫寇兆明领兵意图谋反,未至宫门便被活捉了,其后在该逆臣家中,寻到了诸多尚未销毁的信件……”
才刚还大喊大叫着的寇党顿时静默了下来,每个人面上都是面如死灰。
这之后的话,不必言明,众人都已经心照不宣了,寇党这是彻底败了,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