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人送来了您的信。”一个下人在门外敲门。尼贝尔拿着信坐在伯努瓦旁边看。
这封信很简陋,就用最简单的信纸折了三折,装进一个空白的信封,连火漆都没有。信中的字体尼贝尔万分熟悉,正是出自米尔夫人,现在的林顿太太之手。
“罗斯威尔先生:
敬启
想不到最后一次给你写信,我的语气会如此官方正式。若是在数月之前,我是意料不到的,但今日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你昨日向我道歉,实在让我惶恐,因为仔细想来,你并不欠我什么。如果硬要说有什么是我跟你要你却没给过的,那就是爱了,但爱情不能强求,这一点我现在比你更深有体会。
我之所以说你并不欠我什么,是因为你在这整件事里是最无辜的,请容许我细细说明。
我父母是普通的酒商,日子不温不火,但还算挺阔绰。他们在我小时候把我送去修道院上学,我得以读书认字。修道院里的日子挺无趣,每天要做的无非就是侍奉真主,然后学学那些乏味的圣史摘要之类。
在那时,我最大的消遣就是看小说。那些恋爱的故事让我对绅士的恋人,甜蜜的婚姻充满了向往。我遇到了一个俊秀的少年,他身世凄惨,我偶然帮助了他,这个故事我就不赘述了。总之,我满心欢喜,以为小说中的浪漫情节即将降临在我身上。但是不幸永远是人生的主色调,我的家庭突遭变故,父亲意外去世,母亲也伤心欲绝,病入膏肓。
我没有钱为母亲治病,在那时我遇到了我的丈夫,米尔先生。他温柔地安慰了我,还为我垫付了我母亲的医药费。我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这些感情在我心里燃烧着,闪烁着,晃花了我的眼睛,我竟然觉得那就是爱情,晕头转向地嫁给了他。
抱歉,我说的有点多了,希望你能原谅,因为这么多年了,这些事情烂在我的肚子里,一直发酵,搞得我脑子乱糟糟的。
婚后的日子与我少女时憧憬的生活大相径庭,接着你恰好闯进了我的生活。一定有人说过你是个极其有魅力的,女人无法抗拒的男人吧?你确实是的。于是我又把对爱情的向往寄托在了你身上,这是我又一次的失败。当然了,这些经历并非什么都没给我留下,起码我学会了不再将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我向来无法揣测命运的安排。你以为你对我的敷衍我感受不到吗?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不爱我吗?如果你这么想,那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女人对爱情,就像纸张对火,敏感至极。
在我心灰意冷时,我遇到了巴斯蒂安,就是你身边的巴西勒。他就是我当年帮助过的少年,而且与我记忆里一样敏感又多疑。巴斯蒂安问我爱他吗,多么荒唐!他在我记忆里只是一个空白的背影,是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点,我怎么会爱他呢?然而我没意识到那正是我的噩梦的起点。他强迫了我。
瑞姆当时正好身体不适,于是我劝他去乡下疗养。那段时间我也浑浑噩噩的,陷入了绝望的境地。我给你写信,都石沉大海。尼贝尔,我当时多希望你能看看呀!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们家欠了一大笔钱。我本想找你求助,但是我的自尊不允许。无论如何,我必须承认,我的心里仍然留下了一个圣坛,供奉着爱情的火,我不想玷污它。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筹钱呢?瑞姆把家里的能卖的都卖了,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他开始酗酒,流连欢场,凑到一笔钱就扔进赌坊,希冀着能赢来一笔巨款。
雪上加霜的事发生了,瑞姆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他以此要挟我,把我送去了那个地方。这是我的报应,我不忠的报应,我认了。
谁想到在那儿我又遇上了巴斯蒂安。我多想杀了他,或是自杀了事。那样的事情毁了我,我不再把自尊看得那么重,终于拉下脸来找你。这个时代想要毁掉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太容易了。但是我没想到,他居然就在你身边!我吓得落荒而逃。
罗斯威尔先生,我敢肯定我并不笨。我很快发现瑞姆的堕落,甚至是那场失败的手术,都跟巴斯蒂安有关系。我意识到他想毁了瑞姆,但我也无力回天。这是我第一次直面小说里那样热烈的爱情,但我已经不想接受。我没有想到拒绝的代价竟然如此致命。
那场致盲的大火,是瑞姆的手笔,或者说是巴斯蒂安的。总的来说,他们合伙,一个想要钱,一个想要命。
瑞姆只是想纵火,接着救人,以此获得巨款医疗费。但是巴斯蒂安更想你和他一起死在火里。(当然了,巴斯蒂安的动机是我猜的,但八九不离十。他就是一个恶魔!)
其余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你是聪明人,估计也能猜出来。不过那本日记,你犯了聪明人的毛病——把别人也想的太聪明。那确实是一个巧合,我没有那么多心计。你要容许一个绝望的女人找一个地方倾诉。
以及,巴斯蒂安确实是画眉的现任老板,不过你知道了这点估计也没什么意义,我只是附带提及。
坦白地讲,我将事情和盘托出,是因为我想要彻底摆脱巴斯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