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坚持要打欠条,去护士站借了纸笔和印泥,一笔一句地写下时间和金额,最后让程倩和他一起签字盖了手印。
程倩一开始不想签,嘴里推脱着,不还也可以。
她不想贺璞宁对这笔钱有任何的压力。
“要还的。”
贺璞宁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笔,,塞到程倩的手里,语气平静却笃定:“我一定会还的。”
程倩微微怔愣,而后垂下眼,最终还是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突然意识到,其实他们两个没什么不同。只是在倔强又固执地维持着自己那一份微弱的、不起眼的自尊和良心。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粥只浅下去一小半。陈安实在是胃口不佳,吃下这么多已是尽了全力。贺璞宁也没再强求,直接就着陈安用过的碗勺,三两口将剩下的小米粥全都喝完了,算是解决了自己的早饭。
他们并未有太多的休息时间,陈安小憩了半个小时,便有医生过来通知该做检查了。
矿区总院比想象中大得多。各科室更是人满为患。几乎去到哪里都是漫长的等号和排队。
时间渐渐逼近中午,日头当照,连带着医院里也闷热不少。走廊里的人实在太多,混着消毒水味的闷热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密不透风地将每一个人包裹住。陈安渐渐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他头痛欲裂,额头上渐渐冒出一层虚汗,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终于熬到从检查科出来,他突然抓住了贺璞宁的袖子。
贺璞宁见到他面有异样,随即蹲下 / 身担忧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陈安摇了摇头,蓦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走廊尽头的方向。
贺璞宁当下意会,立即推着他去了洗手间。
连走到里面都来不及,刚走进洗手间,陈安便对着洗拖把的水池一阵猛吐。
早饭喝下的粥一点没消化,反倒被他吐了个Jing光。陈安觉得自己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五脏六腑都在身体里翻搅,烧得火辣辣的疼。
贺璞宁胸口绞痛,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陈安单薄的后背。他才突然察觉到陈安居然这么瘦,隔着衣服都能清晰感受到陈安突出的脊柱。
不知过了多久,陈安才终于扶着墙,艰难地抬起了头。贺璞宁急忙将早已备好的矿泉水放在他手上,陈安大抵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他摸着瓶身,却半晌没握住。贺璞宁不做他想,干脆将瓶口拧开,小心翼翼地扶着陈安一点点喝下去漱口。
等陈安终于缓过点神,贺璞宁也不忍再带着他继续做检查,便推着他到医院楼下的院子里透透风。
第37章
医院楼间的空地不大,不过被打理得还算不错,种着一些北方常见的白杨、垂柳之类。倒令人意外的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居然藏着一颗枣树。
几日前过了处暑,花瓣已经悉数掉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串青涩的果子,细细密密地在一起,像许多绿色的小灯笼,一眼望去活泼好看,把树枝都压弯了不少。
路过的小孩子觉得新奇,看到那颗长着果子的枣树,便蹦蹦跳跳地想去摘。又被一旁的母亲柔声制止着抱了出来,说这是公家的东西,想吃妈妈带你出去买。
陈安一动不动地坐着,望着那对母子渐行渐远。
“小时候,我家门前也有两颗枣树。”
他冷不丁地开口,嗓子如同被砂砾纸摩擦过一般沙哑。
贺璞宁随即转向身旁,陈安却没看他,对着不远处的那颗枣树继续说:“那两个枣树长势喜人,每年都要结不少果子。日子差不多到了十月,看着小枣变大变红,就能去打枣了。”
“每年我都抢着打枣,快活的很。” 陈安说着轻声笑了笑,大抵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就拿一根长长的竹竿爬上房顶,家里大人扯了床单在树下接着,竹竿一敲,红枣就像下大雨似的霹雳啪啦落在床单上。最大最新鲜的就拿衣服擦擦直接吃,有些品相不好的,就用大铁锅蒸熟了做成枣泥。剩下大部分吃不完,就晒成枣干,过年时候蒸花馒头。”
贺璞宁一声不吭地听着。
陈安说的很慢很安静,像是某个被拉得很慢的长镜头,长镜头拉完就会一下子跳到几年后的圆满结局。
“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树上的枣变红了。”
陈安说完这句话,便察觉到贺璞宁几乎是带着仓皇,立刻用力抓紧了自己的手。
陈安不自觉地笑笑,觉得贺璞宁还是少年心性,不管表面装得多么冷静,内心到底还是有些沉不住气的。
他其实并不是没有预感。
小半个月前在食堂遇到许明辉,那小子就怀疑他脑子里长了个东西。但他并平时没感觉身体有什么异样,面馆日复一日的忙,他便又无意地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直到昨天晚上在厨房晕倒。
那种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如chao水般瞬间把他打垮了。陈安迷迷糊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