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璞宁背对着他扬起嘴角,只是语气仍状似无奈地回他:“我付钱,给你买了矿二小的驴火带过去,行不行。”
“你都说到这份上了……” 陈安装作勉为其难地,表面的笑容却怎么也藏不住,“一个纯rou一个加焖子,再要一碗驴杂汤,不许赖账啊!”
“不赖账。”
贺璞宁载着陈安,不紧不慢地骑着车。电瓶车的车斗被摔歪了,看上去有些滑稽。
伤痕累累的少年挺直了腰背,听着后座的人絮絮叨叨地期待着待会的早餐。
贺璞宁望着前方,马路朝着天际无限扩散,迎面的空气带着令人舒适的凉意。尽头的朝阳冉冉升起,天空一片晴朗。
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还能走得很远很远。
第26章
作者有话说:嘿嘿解锁新人物
他们来得早,医院还没什么人。吊顶的灯为了省电只开了一半,显得大厅光线有些昏暗。夜班护士等着交班,靠在导诊台上迷迷糊糊地打瞌睡。只有负责打扫的保洁走来走去,拖把带出一地消毒水的味道。
贺璞宁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他环顾四周,最后从导诊旁边的架子上抽了一张旧报纸,仔细摊平了放在椅子上,才扶着陈安坐了下来。
“你先在这休息一下,我去挂个号。”
陈安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身份证递给他:“唉你要不——”他一个 “歇” 字还没说出来,贺璞宁已经拿过身份证脚步飞快地跑走了。他的脚步略有匆忙,却丝毫不见慌乱,看上去十足地沉稳可靠。陈安有了片刻的愣神,他望着前方一刻不停的背影,心里莫名闪过一丝惘然。从前都是他照顾贺璞宁,现在却像是突然调换过来了。
就像头一回送子女去外地打工的父母。你看着他长大,仍习惯地觉得他还应该是个孩子,但望着他一个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头也不回地坐上火车,心里却越来越明白,已经不能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了。甚至比自己还要更独立。
说不上是该欣慰还是该失落,一如陈安此刻的心情。
不过他也只是这么矫情了几分钟而已。贺璞宁很快就拿着挂号单返了回来,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陈安死活不肯再让他背,贺璞宁便把他的胳膊圈在自己脖子上,半掺半扶地往前挪动。
幸好外科就在一楼,两个人并没有走太远。但饶是这样,贺璞宁还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弯腰的时候,T 恤衫便黏哒哒地贴在身上,映出削瘦凸起的脊骨。
陈安望着他忙前忙后,突然目光一闪,隐约看到贺璞宁后背上像是有块暗色的痕迹,但透着衣服并不太明显。
从没听贺璞宁提起过身上有胎记什么的…… 他心存疑虑,正纠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想着抽空问问,就见贺璞宁已经叫了医生过来。
陈安小时候调皮,上房爬树的事情没少干。有回胆子大得甚至爬上了工地的脚手架,结果那架子还没搭稳,他摇摇晃晃地爬上去,却一脚踩空摔了下来,几十斤的钢管雨点似的稀里哗啦砸在了身上。陈安因此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出院了还被他爸补了一顿猛揍,从那以后看见穿白大褂的就发憷。
也不知道贺璞宁怎么跟人形容的,跟在他身后出来的那医生端着偌大一个铁盘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镊子、铁钳和手术刀,还有几个颜色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陈安感觉自己被这阵仗弄得,冷汗都差点出来,原本要问贺璞宁什么事情也瞬间被他抛到了脑后。
所幸他腿上的口子只是看上去吓人,但大都是些皮外伤,伤口并不深,医生谨慎地剪开他因为出血粘在腿上的裤子,而后手脚麻利地快速消毒清理了一番,缠了几圈绷带,便径直开了单子递给贺璞宁,让他去跑腿拿药。
贺璞宁接过处方单,见上面都是些常规的消炎类药物。他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用再打一针破伤风吗?”
医生听罢,倒是颇为新奇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矿上的人大多糙得很,磕磕碰碰是难免的事,像陈安今天这样的小伤根本不放在心上,多数连医院都懒得来,更别提还惦记着打针。
“哟,小伙子挺上心啊,还记得问这个。没事儿,他这都是擦伤,也没挨着什么生锈的东西,不用打。”
贺璞宁还是不放心,觉得哪怕打一针上个保险也是好的。结果反倒是陈安先遭不住了,本来因为这点小伤来医院就够丢人的,便直接塞给贺璞宁一张红票子,让他去拿药。
贺璞宁对他道:“不用这么多钱。”
“让你拿着就拿着,待会还得去买驴火呢。”
他这么说了,贺璞宁才终于把那张钱攥到了手里。
“这小伙谁啊,对你还挺好的。” 等着贺璞宁回来的功夫,那医生随口问了句。
陈安这次却没立即回答,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想着贺璞宁的态度,犹豫着该不该换个词,却又找不到更合适的关系来形容。最后沉默片刻,还是说了那句话:“我弟。”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