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小小年纪就轻生的潘知乐,还有当年一起做生意汲汲营营的兄弟和自己,聂振宏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有时候简单,并不是一件坏事。
看似有些愚钝呆愣的小邻居,实际上内心说不定比他们谁都看得透。
不会考虑那么多,只闷头做自己喜欢的事,世界似乎都会因此而轻松不少。
而对此毫无所知的林小朋友,并没发觉自己在聂振宏心中硬生生拔高了一个高度。
他只是乖乖洗净了手上的水彩,然后走到屋里的货架旁,摘了干净的帕子把手擦干。
不知不觉,他好像把这个修鞋铺也划归到了自己的舒适区里,没有了一开始的陌生和防备,甚至敢主动触碰里面的东西了。
“哟,这是新来了个小鞋匠?”
正擦着手,店外忽然走进一个客人,嘴里颇有些稀奇地说道。
聂振宏人还在屋后的院子里,听到声响走进来,却没听清客人的话,“什么小鞋匠?”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眼镜男,看上去挺文质彬彬的,有股读书人的范儿,这会儿指着林知冲聂振宏说,“他不是你收的学徒?”
无怪乎何谦这样想。
他是店里的老客,因为工作见客户需要,常常来找聂振宏补鞋刷鞋。平日里他见聂振宏都是身上为了皮围裙的,方便兜着鞋隔绝脏污。而此时店里没开灯,光线有些Yin暗,眼镜男没看到林知身上的颜料,只注意到他也围了挂脖围裙,晃眼看去,和聂振宏的装扮还真有些像!
就是人俊了点——何谦在心里补充道——没聂老板这么糙。
“我哪有本事雇得起他当学徒啊?”
聂振宏被何谦的话逗得朗声大笑了好一会儿,才揽住林知的肩给老客介绍,“这是我楼下的小邻居,画画儿的呢,大艺术家。”
“哦?”
何谦耳朵一动,“画画的?画什么的,漫画、涂鸦,还是插画?”
说到这话题,聂振宏完全两眼一抹黑了。
他轻轻拍了拍林知的背,“何哥也是文化界的,你俩应该有话说。”
文化界?
林知完全不懂这三个词什么意思,反倒是何谦没等他说话摆了摆手,“就在出版社混口饭吃,聂老板别寒碜我了!”
林知大概知道什么是出版社,可他对这话题一点没有任何感兴趣的意思。
他满心满眼都是聂振宏刚才说的话,仰起头特别认真地问。
“你要收我当学徒吗?”
林知想了想,跟宏哥打工,好像比卖房子简单多了。
不用再起早贪黑,不用背手册,不用记各种房子的租金价钱,也不用和很多人打交道。
更好的是,工作的地方就在他家楼下,他可以按时回家画画按时睡觉,还不用穿脚疼的皮鞋和难受的西服。
好像…… 是妈妈说的,很好的工作呢。
“你还当真了?”
聂振宏低头就看到林知的一双黑眸,发现里面没有玩笑,只有泛着光的热切,有些头疼。
“我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他努力把小邻居的脑袋给按下去,“没钱雇你。”
这是真的。
聂振宏虽说租这铺子也只花了小两千,但他补鞋的收费本就平价,一双鞋几块到几十块不等,一个月下来还完房租,也就只够他吃吃喝喝,再买点茶叶添几包烟了,没剩多少。
聂振宏不太知道林知家里的情况,但上次雨夜后,对这个没娘的孩子真心多了几分在意和心疼。
他想过帮林知注意有没有合适的机会,却没想过让小朋友待在自己这屋檐下。
他庙小,别把人好好的路给堵死了。
“不要钱也可以!”
耳边清亮的声音却打断了聂振宏的话。
聂振宏有些惊愕地看向林知,却听见他毫不在意地说,“管饱就行的。”
挂着斑斓围裙的小画家像是认了死理,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数,“一天两顿,一个月六十顿,每顿十块钱,只要六百块。”
聂振宏不由顺着他的话问,“一天三顿,另外一顿哪儿去了?”
林知眨眨眼,“早饭不吃。” 和午饭一块儿吃,能省下一笔钱呢。
他这段时间都这么干的。
聂振宏皱起眉,“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早饭怎么行?”
何谦在一旁是看不过去了。
他听出来两人的关注点完全不同,但不知怎么的氛围却出奇的和谐。想起自己最近烦恼的事,他干脆乐呵呵地推了一把,“要不聂老板你就收下这小徒弟呗,也就多张嘴吃饭的事,还能有个伴儿。”
“现在都是斜杠青年,如果想挣钱,还有其他的路子嘛。”
*
美莲发廊关门了整整半个月。直到五月的节假日来临之前,潘美莲才给女儿办理了出院。
这期间,社区一些跟潘家相熟的街坊都去医院看望了小知乐。早点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