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现自己失态后,霞云略微尴尬地咳了声,扔下那么一句话,闪身出了栎阳殿。
他心中有些烦闷,脚下步子倒也不急,直到路上碰见几位巡逻卫兵,这才惊觉自己忘了掩面。
“你是何人……唔。”
霞云暗怪自己大意,当下立即隐去身形,然后一弹指,将几人的记忆抹去。
他远远瞧见忤纪殿的殿面,便径直越过目光呆滞的卫兵,朝那霁色的宫殿走去。
此时天已大亮,忤纪殿自也开堂了。许是为调查华林灭门案,忤纪殿门可罗雀,只遗两名差役守殿,而棋判在内的其余人,全都不见踪影。
霞云在殿内外绕了一圈,随手对顾殿差役施了个迷咒,然后大大方方地迈入内堂。
他按着柜子上的序列搜索,不一会便寻到了苏家盗窃案的案宗。
“贼子张嗣、孟山、李义三人,借醉意入苏家行窃,遭苏悔、苏徐氏发现后杀人灭口。
张嗣酒醒后欲自首,于苏家院落被同伙联手击毙。孟李二人被捕后交代罪行,于本月惊蛰日伏法。”
这短短几句话,便包含了五条逝去的生命。
霞云看着案宗上凌乱的指印和盖章,心中不由得一阵唏嘘。
他又翻找了会,得知苏家遭窃之物已尽数焚毁,苏氏遗孤则被当地好心人家收养等后续;
而当初的掌讯虽质疑贼人焚毁偷盗物件的动机,可几番调查下来,却也不了了之了。
若那小儿之言属实,那这苏家一案,便与华澜脱不了干系。
就不知他究竟是这起案件的主谋,伙同那三人犯下罪案,亦或那三人不过无辜受累,在华澜的要挟下为其顶罪罢了。
华澜已死的现在,真相究竟如何,世人也无从得知了。
可若真相如此,华澜能说服孟李二人杀害背叛者张嗣,为其隐瞒赃物下落、自搜查中全身而退;
之后又收养苏氏遗孤,让他研究苏家遭窃的物件,足见此人jian险狡诈,无所不用其极。
霞云沉思片刻,提起案上悬挂的羊毫笔,在纸上简略写明今日所得,然后把它传送到棋判手中。
完事以后,他拂袖将所有物事归位,并在经过顾殿差役时解开迷咒,往栎阳殿而去。
进入内室后,霞云一眼便瞥见坐在床边的小小身影。他刚想出言呼唤,风舒便一脸戒备地转过头,与他来个四目相对。
“宫主。”
在看清来者何人以后,风舒的脸色立刻放松下来。他站起身,并在犹豫一会儿后,按着华府内下对上的规矩,朝霞云鞠了个躬。
“嗯。”
霞云应了声,扫了整理好的被褥一眼,倒也没追问风舒为何不好好休息。
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目光从那瘦削的肩头下移,落在那双打着冷颤的细腿上。
“你今后,可有何打算?”
风舒垂下眼,摇了摇头:“一切任凭宫主发落。”
霞云道:“既如此,明日你到忤纪殿陈词画押,之后便出宫吧。”
风舒怔了下,道:“出宫?您不治我的罪?”
霞云道:“怎么,你犯了什么大jian大恶之举吗?”
风舒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他张开嘴,无声地开合几下,方才出声道:“我害死了那么多人,难道不应该偿命吗?”
霞云看着风舒,不由得想起自己屠戮夙阑人的那一日。
当时,他是真心想杀了那些人,以平复心中的怨恨与委屈。
与自己相比,这孩子仅仅是无心之过,毕竟就算他不放出金光屏障,以灭焰的凶猛程度看来,在场众人亦在劫难逃。
霞云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在得知华林两位家主意图谋害自己后,对他们的怜悯之情也消失殆尽了。
真要说的话,风舒此举,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虽然他已经厌倦活着,可不代表他愿意被设计谋害,死后还得遗一副皮囊任人利用。
纵然夙阑律法规定「杀人者,必偿命」,可这世间万物,并不是非黑即白。
所谓的律法,不过是为了制约群众而设立的。讽刺的是,当初立下这条律法的风颜,不就手上染满鲜血,却依旧自在逍遥地过了许多年吗?
这律法该治的,是风颜、华澜等视他人性命如草芥之辈。风舒能选择的不多,而在灭焰肆虐那一刻,他选择挽救那些或囚禁毒害、或冷眼旁观者,已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了。
霞云打定主意,对着眼前的纤弱少年开口:“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你犯下的过错,并非有意而为之,也谈不上罪无可恕。念你不过无心之失,便罚你留在宫中干活吧。”
他不等风舒回答,又道:“我这栎阳殿不留人。你年纪小,要想待在宫中,可去膳房当个帮工,或是问宫门的守卫看看,他们还收不收人。”
“我……”
“你要不想留下也行,我会让忤纪殿抹去与你有关的记录。今后你老实与人干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