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云的脊背上爬过一丝冷意。他抬起手,按着身边的木柱子,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里飘着淡淡的腥味,可却刺激了他体内的每一根神经。他想起那噩梦般的战争、一颗颗滚在地下的头颅,还有在他眼前化为rou浆的——
霞云吸了一口气,想平复下混乱的思绪,可他浑身都在发抖,而胃部仍不断地痉挛,疼得他忍不住跪伏在地。
——不对,这些不可能是真的。
霞云定了定神,在自己身上罩下法术,隔去外界的气息。他站起身,缓缓地朝着尸堆走去。
待霞云走到那片尸骨血rou前,他才发现,这片领域被人施了咒法。
那咒法设得Jing巧,隔去了尸堆传来的腐臭,也隐约遮去了那些可怖的画面。
简单来说,有这层咒法在,那些没修炼过法术的人,根本看不见这片人间炼狱。
霞云努力忍下胃部的翻腾,环视了尸堆几次,确认这里没有任何一个活口。
他走出尸堆,直接解除了化相,往望云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冷风划过霞云的脸庞,窜进他的衣袍里,可他心中的怒火,却不断地蒸腾,直至盈满整个胸膛。
他想起在蓝严堂前,那秦姓少年说过的话:“将军大人仁善,没将你们逐出城外,可也没打算让你们久留。一个个的,死皮赖脸地想留下,最后还不是撑不下去,饿死在那儿?”
“你快滚吧,再待下去,一会儿官兵来了,就算你不想走,也会被赶到城门口的。”
既然夙阑的治理人依然是风颜,那么能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干出这种骇人之事的,便只有风颜自己了。
适才看见那些尸骨时,霞云发现,许多尸体在死前就被打断了腿骨,斩断了经脉。他们不是不想离开,而是走不了了。
那些所谓的官兵,在将人弄成残废以后,却没给人致命一击,而是将他们拖到那可怕的尸堆弃置。
那些人在死之前,只能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乌鸦将自己的皮rou叼去——
“是谁给你的权利,这样对待那些无辜的百姓。”
霞云飘在望云宫上方,衣袍随风猎猎翻动。
他看见望云宫外,立了好多新房子,个个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在那一条条的街道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摊子,而在街上逛着的人,不是坐在轿子里,就是骑在马上。
那些人穿着华丽,身上挂满了值钱的配饰;
而街边的摊主们,则满脸堆笑,对着路中心点头哈腰——那样子,简直和膜拜帝王没什么两样。
他看见望云宫右侧的广场空荡荡的,原来摆着的数百架书案,全都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广场中央孤零零的十字架,上边缠了几条绳子、锁链。在架子下方,有着好大一片黑色污渍,隐隐透着点暗红。
他看见望云宫内,又建了许多新马厩,里头的马儿个个膘肥体壮,鬃毛也被梳得顺滑。
在马厩前,站着几名身披铠甲的士兵,其中两位双唇翕动,似乎在谈论着什么事情。
霞云倒还没被愤怒烧掉理智。他想了想,施法隐去自己的身形,然后悄悄地落在马厩边。
似是察觉到霞云的气息,离他最近的马儿咴叫了声,扭了下脖子,在没看见人影后,又低下头,继续啃草料了。
“大哥,你说将军大人他,是认真的吗?”
霞云站在那两名士兵跟前,可他们却看不见他,只自顾自地说着话。
许是顾及其他同僚,他们的话语声不大,却都传入了霞云耳中。
“嘘,在宫里说这种话,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站在右侧的士兵紧张地望了望左右,压低嗓子说着,试图让自己的同伴住嘴。
“可、可是大哥,我来当训练兵时,分明听说三年后便能出宫了啊,怎么都过了四年了,还不能回家啊?”
“你小子要是有钱,也可以回家啊。我告诉你,三年军营期,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如今将军大人需要筹备战力,怎么可能放你回去。”
“怎么这样……所以那些传闻,全都是真的?将军大人他、他真要发动战争?”
“废话,你没看见那一车车运来的兵刃吗?还有我们这身铠甲,你以为是干什么用的?”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壹甲国逃来夙阑,不想又上战场送死啊……”
“别说了,没看见其他人都看过来了吗?你小子要不想死,就别说这种丧气话!”
左侧的士兵低下头,不作声了。霞云压下心中的惊惧和怒意,伸手凝起一道术力,挥向那群士兵。
他解除了隐蔽身形的咒法,盯着目光空洞的士兵们,一字一句地问:“你们的将军大人,现在何处?”
风颜的心情很好。
他披着与霞云相仿的绛色袍子,坐在镶嵌珠玉的白金椅上,翻着下属呈上的卷宗。
那上边密密麻麻地记录了库房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