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一直哭,哭到累了,就躺在地上昏睡过去。
方学勤替他拿过外套,盖在他的身上,然后坐在他旁边,拿起剩下的啤酒,仰头就灌。
一罐接一罐地灌着自己,不知第几罐的时候,他猛然起来,跑到楼下吹了一会儿风,才在空荡荡的路上拦到一辆的士。
的士去的是欧嘉良住的公寓,他糊里糊涂地付了钱,进了大厦,却被管理员拦下来了。
他思绪混乱极了,说了半天,那管理员也听不明白他要找谁,只把他当成半夜闯进来的酒鬼,将他赶了出去。
他委屈地站在楼下,这种委屈是累积而来的,从十年前他在南口地铁站等到了尾班车也等不到欧嘉良,到他讨不到欧母的欢心,自尊心又要强,每天对远在M国的欧嘉良患得患失,最终被折磨成一个怨妇,怨欧母怨欧嘉良也怨自己,多可怕的一个人,爱情也似乎是这样被折磨走的。
他摸出手机,拨了给欧嘉良。
凌晨三点了,他仰头一看,整栋大厦每一户都是暗的,欧嘉良当然也睡了。
他却死心不息地拨了一遍又一遍,拨了三十多遍的时候,那头的人终于接了。
“喂。”浓浓的鼻音,分明还是不清醒的。
方学勤更加委屈了。
他坐到一个暗角,缩成了一团,问道:“你怎么还不过来?你怎么还不来呢?”
“阿放?”欧嘉良顿时醒了,将手机拿到面前一看,弹坐起来,着急地问:“你在哪儿?”
“我在家里等着你。”
“你把地址给我吧,我现在就过来,你等一等。”欧嘉良利索地换了一身衣服,抽走了钥匙和钱包,穿着拖鞋出门了。
正想关门时,又听方学勤说:“我刚下班,在画画呢,你今年新年回不回来?我前几天写了一些挥春,贴在门上了,等你回来,我们去买一些年货过年吧。你上次说好回来的,你又骗我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我、你……”欧嘉良一只脚回到屋里,抹了抹眼睛,答道,“今年一定回来。”
他知道方学勤喝醉了,他们分手那年的新年就没有一起过,一来他根本抽不出假期,二来当时方学勤为到这件事在电话里跟他大吵大闹的,哪有这样的好语气?
他只以为方学勤不体贴他,一怒之下就没有回来了。
然而退后一步想,他早就知道方学勤口不对心的本领,大概那时候是怕他拒绝,才把话说得那么粗暴,而刚刚说的,才是真心实话吧。
迟了四年的真心实话——
方学勤是个害怕坦白的人,他不是早就知道吗?
方学勤满意地笑了。
“好吧,那我等你。”
欧嘉良另一只脚也回到屋里了,正想关门时,又听方学勤问:
“你怎么还不来?你在哪儿,你是不是放弃了?不是说好一起走吗?尾班车都来了。”
他怔了一怔,心脏突然好像被一些东西揪住了。
他颤抖着唇,不愿意相信地问:“你在哪里?”
“南口地铁站啊,我们不是约好吗?你是不是在路上了?我被我爸爸打得全身都是伤,等你来了,我们去买药酒吧,你替我揉揉……”
欧嘉良要按着墙壁,才没有整个人摔下来。
他问过方学勤有没有等他,方学勤说没有,而他又那么笨的相信了!
他总以为自己是了解方学勤的,其实他半点儿都不了解,也因此才错过了方学勤对他的真心真意!
“你还不走?这是私人地方,快出去!”一把凶巴巴的男人声从电话中传来,接着就听到方学勤骂回去:“我在等我男朋友下来,他就住在上面,你谁啊你,我等他还犯法了?有你这样多管闲事的吗?”
“死基佬,你不走是吧?我这就找人过来!”
欧嘉良夺门而出,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而他进了升降机,用力地按下地下的按钮。
69、【六十九】
他出了大厦就见到方学勤正被两个管理员拉扯着,霎时怒火急起,冲上前将方学勤拉到身后,一只手放在背后紧紧地牵着他。
那管理员认得欧嘉良,也认得他那要求诸多的母亲,连忙赔笑问:“欧先生,这么夜了,你们认识吧?”
“我说了,他是我男朋友,怎么了,连你也看不惯我们好吗?”方学勤甩了甩手,还想上去教训那个多事的管理员,却被欧嘉良抓得极紧,怎样都甩不开他。
管理员刷白了脸,对着一个酒鬼他敢骂他“死基佬”,对着既清醒又是业主的欧嘉良他就不敢了。
人家学历高,懂法律,万一告他歧视,恐怕他连工作也会丢了。
幸好欧嘉良不怪罪他,摆摆手就让他走了。
然而他没走两步,又被欧嘉良叫住了。
“你新来的不认得他,现在认得了,他来就是找我的,以后见到他直接放他进去吧。还有,那些难听的话我不想再听到,你自己注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