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得很压抑,但那毕竟是个还有妈妈的年。
今天,他就要度过人生中第一个无人陪伴的大年三十了。
他窝在被子里,蜷缩着手脚,闭了闭眼睛,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下来。
再睡一会回笼觉吧……
————
中午十二点,朝晖彻底与被窝说了拜拜。
房间里依旧很冷。江夜市没有集体供暖,有条件的家庭都给自家铺了地暖,当然朝晖并不在其列。朝明红那里得来的钱被他Jing打细算过了,本来是能供他读到大学的,但他偷偷拿这笔“巨款”把那间肮脏的房子买了下来,剩下的钱只能勉强维持生计了。
他搓着手给自己下了一碗清水挂面,趁着面条在沸水中咕嘟作响的时候,还听了一会英语广播。老式收音机刺刺啦啦的,从里面传出来的英文广播却很地道。他一边磕磕绊绊跟读,一边为下午做着打算。
吃完饭先去网吧,然后趁下午六点超市关门之前囤点年货,然后回家包饺子……好得很,完美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明天就是新的一年。
————
下午一点,朝晖出门了。室外的风不大,但冷空气就是无孔不入地往外套里面钻,缠住他的手脚。他把脑袋缩在围巾里,哈着白气,快步朝附近最近的网吧奔去。
网吧是个神奇的地方,这里鱼龙混杂,就连过年都不关门,是这片居民区里最有毅力的门店。
朝晖推门进去,大门上的门铃“叮铃”作响。
烟味、汗味、泡面味道被热气裹挟着,劈头盖脸冲着朝晖来了。他一进门就呛咳起来,等好不容易适应了这股怪味,身上就已经咳出一层薄汗了。
网管姐姐画了一个喜庆的妆容,趴在前台,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连个头都还没窜起来的小孩。
“又来了?”她笑着说。
朝晖点点头:“上机,三个小时。”
但今天女人好像不打算放过朝晖,直起身子,慢慢说:“小弟弟,你没成年吧?身份证给姐姐看看?”
朝晖一愣:“可以前我都是——”
“以前是以前,今天是今天,”女人点了一根纸烟,吸了一口进去,把烟气喷在朝晖脸上,“今天过年,我心情不好,你得出示身份证,还得成年才行。”
朝晖又被二手烟呛得咳嗽不止,眼泪都冒出来了。他站定,带着水汽的眼睛死死盯着女人,里面带着很浓重的情绪。
二人就这么对视了足足半分钟。
直到有人在里面大喊“网管续费”,女人方才挑挑眉毛,绕出前台,拽着朝晖的小胳膊往里面走。
“最近查得严,没身份证刷不开机子,你要想上网,得专门去楼上的未成年小间,”女人捏着朝晖细瘦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往里走着,“你这个小子古怪得很,新的一年了,小心行事吧,不要跟这里的孩子学坏,不然迟早进少管所。”
路过刚才那个要求续费的大叔时,女人俯下身,把胸前挂着的网管卡在电脑前刷了一下,就行了。网吧里很暖和,女人只穿了一件低胸绒衣,丰满的胸脯顺着重心下降,显得愈发诱人。
朝晖面无表情地站在后面,视线只接触了一下,又面无表情地挪开了,好像无事发生。
那个续费的大叔倒是一直在盯着看,用眼睛狠狠揩油。朝晖看到了他的眼神,胃里稍微泛起恶心。
帮人续完费,女人就拉着朝晖到了二楼的未成年小间。一开门,里面乒乒乓乓的打枪声和兴奋的叫喊声就涌了出来——很多稚嫩的脸庞聚在这间屋子里,玩着时下最热门的网络游戏。
朝晖选了最角落的一台曲面大屏电脑,轻车熟路地开机,然后扭过头盯着女人。女人笑了两声,伸手给他刷卡上机:“你就不能多说两句话?”
“我说话,大家不爱听。”朝晖好像渐渐走入变声期了,嗓音有点沙哑,但总体还是好听的少年音。
“真中二,”女人撩了一把头发,发梢染了细碎的深蓝和白色,看起来像混乱的油画,“你今天还是码字?要不要来把游戏?”
“不了,我时间很紧。”朝晖一登录进去,就点开Word文档,开始给中学生杂志写新的投稿,他得靠这个吃饭。
他窝在硕大的电竞椅里,手指灵活地敲击着键盘,像一只乖巧小狐狸。要不是女人认识他很久了,恐怕真的要以为他人畜无害。
女人抱着胳膊站在后面看了一会,发现朝晖写的还真是正经的文字,像她中学时候读过的作文范文,不由得苦笑一声,拍拍他的椅子,说:“你打字吧,我不打扰你了,三个小时四十五块钱,今天过年,你不用给了。”
说完这些话,女人打算下去继续看店了,可男孩突然说了一句话。
“姐姐,我不会进少管所的。”
“嗯?”女人转身。
朝晖不知何时转过头,眼睛里漆黑一片,“我不会进少管所的,我想当个好人。”
————
下午四点多,朝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