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一大早就出发了,月赵坐在宽敞的马车上,而赵故遗则骑着白马走在前面,像极了当年送葬的队伍,她坐在牛车上,无忧无虑地跟着他们前行。
月赵看着下面的百姓们,全都低头跪拜,恭敬地为他们大宋的公主送行。她仍旧无法相信这一切,太过突然了。
她坐在车上发呆,突然,一阵微风袭过,不知从哪儿飘来了许多杏花。
这个季节,根本不是杏花开的季节。
杏花一下子,就飘满了整条街,带着糯米的香甜味道飘入她的鼻尖,就如那个人的味道一样。人们都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天空中飘荡的白色花瓣。
“太美了!”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叹了一声。
杏花本就很美,如今像现在这样飘满长街,那就更美了。何况,在这金秋九月,看到杏花吹满头,就像是在六月看到飞雪一样稀奇。
美是美,可是月赵觉得太诡异了。
她上一次像现在这样看到杏花飞满街头,还是第一次遇见苗肆的时候。
第64章 随君
“杨花落尽子规啼……”
“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
“随君直到夜郎西……”
有人唱起了歌。
月赵猛然起身,她掀开左侧的珠帘,向后方眺望去。
真的是他!
他来了!
在后面的长街上,两侧都跪着一排排的百姓,而在长街中央,立着一个人。他一袭白衣,长身玉立,墨发翻飞,最为特殊。
他竟然穿起了白衣,她最喜欢的白衣!
是他在唱歌?
在月赵的印象里,他一向是高冷的,即使偶尔会流露出一丝温柔来,但那也是极少数的时候。
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唱歌?
而且歌声还是如此的动听,绝不可能是他在唱。
月赵又仔细望了望,原来是他肩膀上的那只喜鹊在唱,那只喜鹊瞧着有些眼熟,红色的嘴壳子,彩色的羽毛,像是那晚举行成亲仪式时给他们伴奏的其中一只。
它唱的这首古诗,是李白送别王昌龄时所作的诗,唱这样的诗,是在为她送别吗?
月赵见他又戴起了纱帽,微风吹过,拂起他的白色轻纱,有杏花飘落在他的面颊。
她看到这一幕,也想起了一句诗: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而苗肆,就是那样一个少年。他虽然心思深沉,但是长得却很年轻,看着也就十八九岁,活脱脱就是一个风华正茂的英姿少年。
他站在那里,没有人的目光会不被他吸引。
他的目光也在眺望她,那是一道很热烈的目光,月赵根本无法回避,只闻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像是珠子凿开了玉石,比那喜鹊的声音还要美妙。
“一千朵杏花,你收到了吗?公主殿下。”
他叫自己公主殿下。
他又唤自己殿下,这个称呼他以前就唤过,当时她一直觉得他有病,可现如今才知道他叫的是正确的。
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公主殿下呢?
月赵被这满城的杏花雨震憾到了,她一时间忘记了好多东西,忘记了他们之前的仇,忘记了他们之间的怨,不受控制地朝他挥手,绽放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来,对着后方的他大喊:“我收到了!”
还有,再见了……
此去山高水长,他们之间的仇不知何时才会再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公主,那个人也太大胆了吧,看到你也不下跪。”红公公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不用管他。”月赵回头,又端正地坐回到了马车中。她看到前面的士兵,包括赵故遗,所有的人都好奇地转过头来看向后方。等她回身,所有人也都将头转了回去,继续赶路。
马车慢慢地往前方行驶,月赵伸出手在空中抓了一片杏花的花瓣,放在手心。她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轻轻地颤动,她凝着那片白色的杏花,看了很久,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没想到当年随口说的一句话,他竟还记得,还记得欠自己一千朵杏花的事。
竟还用了这样浪漫的方式还给了她。
她一惊,自己怎么会想到浪漫二字呢?
如今,这一千朵杏花的保护费,她已收到。以后,他们便真的山高水远,江湖再见了。
她低垂着眼睫,在那眼球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流淌,几不可察。忽然,那双眼睫抬了起来,她将那片杏花收进了自己的随身荷包里:“停车!”
月赵一声令下,马车停止了前行。她撩起厚重的衣裙,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她一路向后奔去,跑得没有以前矫捷,许是这衣服的原因。这是她第一次穿这么华丽的衣服,绯色衣裙裹了一层又一层,全是上好的绫罗,上面勾着银色的丝线,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腰间还挂了许多的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