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丝线也不明显,细细弱弱的,可是一旦他们俩走近点,哪怕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交集,这线立刻就紧绷起来,丝丝缕缕缠住谢祺。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呼吸都被缠紧了。
这话也没有对俞一承说的必要。
因为他不高兴,俞一承直接带着他离开了同学聚会。
走出来时不是没有人在劝。
甚至已经有人在收拾桌子说是换个游戏了,也有其他地方的人来拉他们过去,总之大家都在和和气气打圆场,试图把他们和林宣隔离开来。
俞一承也悄眼观察着他,只是他一直沉着脸不理人,还一度想要甩开俞一承的手。
于是俞一承只推说自己喝醉了,不得不和谢祺回家。
——他没有什么犹豫,就拒绝了其他所有朋友的好意,只陪着谢祺一路回来。
晚饭也是他自己忙上忙下,做好了送到谢祺嘴边,就差哄他一口一口吃了。
按理说俞一承做得不差,至少比他曾经对类似情境视而不见的初恋好得多。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俞一承越哄他,他脸色越不好。
例如眼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不是只会这一句话?”
僵持一会,谢祺觉得眼前冒出点雾气,叫他看不清俞一承的表情:“别来烦我,我就想一个人呆着。”
俞一承就依言沉默下来。
许久,他才轻轻接着谢祺的话说:“那你去卧室,我来书房好不好?”
书房只有一个比一人稍宽的皮沙发,和一个简易的低矮小床。
平常俞一承办公时,他是很喜欢溜进去,再攀住男人,然后缠着俞一承一起窝在小床上的。
但是一个人在这儿休息入睡,自然不会有卧室舒服。
他不置可否,看着俞一承进去整理被子,顺便把谢祺在书桌一角斜斜堆着的草稿纸一张张理好。
经过他时俞一承看起来很想抱抱他,但他一言不发,也没有看俞一承。
这个拥抱也就不了了之。
卧室的床是他们一起挑的,厚实软和,很适合在冬天时睡。
棉被也是柔软毛绒,可以把人牢牢裹成一团。
但他莫名其妙觉得身边有点空。
大概是因为身体旁边缺少了应该有的热度。
好歹也是自己一个人睡了好几十年的,这才几个月就受不了了?
一遍遍对自己强调,谢祺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睡得并不安稳。
一些他以为已经消逝在时间里的记忆Yin魂不散地找上了他。
没有什么连贯的情节,有的只是破碎的场景。
譬如他在目睹男朋友和别人挽着手进入酒店时,酒店边上的冷白霓虹灯突然变成了俗艳的玫红。
比如他的画展被中途取消后,一路上旁人的碎语,和男人一动不动冷眼看他的面容。
又比如……白炽灯的光扫射着碎成粉末的玻璃,而他俯身下去收拾时,头顶冷不丁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觉得你最近有点神经质。”
“我没有想过欺骗你。”
“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
“既然现在你知道了,那就结束吧。”
……
“不要多做无意义纠缠,乖。”
凌晨时分,他猛地惊醒。
窗外的路灯还在孜孜不倦地发亮,天幕里的星星早就黯淡了。
四下一片静寂。
他忽然觉得极度口渴。
客厅里也是一片暗沉。
借着窗外的光,他走到圆台的转角。
——角落处亮着一盏小灯。
灯下是他熟悉的身影。
他很难描述那一刻的感觉。
就好像刚刚逼真的梦境,一下子变成了不堪一击的碎片。
梦里的声音一下子飘到了遥远又陌生的地方,甚至连那种熟悉的感觉都变成了假象。
唯有眼前的人,是时时刻刻围绕着他的真实。
谢祺立在圆台边,呆了许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怎么不去睡?”
“睡了,刚刚醒来了就出来看看,”俞一承走过来抚上他的脸,“怎么冒这么多虚汗?”
“可能有点感冒。”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什么——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心神都被额头上的触感吸走了。
但俞一承似乎相当在意他的话:
“又感冒了?”
后续俞一承絮絮念了些什么,他也没听清,只是等他回过神来,一杯加了蜂蜜的温水已经被递到了他嘴边。
他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是慢吞吞喝掉了这杯水。
在他走进卧室门之前,俞一承轻轻拉了他一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