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四周地形摸了个透彻,又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柳书意领着裴落青去找了前世里最后发现太子殿下的那处山洞。
山洞离河滩不远,口小洞深,好似个横倒的细颈花瓶。洞中有燃尽的柴火和破旧的麻布袋,看起来应是猎户或者渔夫临时避雨的场所。
柳书意道:若失去了太子殿下的踪迹,可来此处一寻。
裴落青不明白何意,但仍是记下了位置,二人走出山洞,回到河边,隔着滚滚的河水往对岸看。桃林粉白,落英缤纷,茂林之间依稀有农户民居,炊烟袅袅,鸡鸣犬吠,一派祥和美景。
柳书意想起前世看到的残垣断壁,不由叹道: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人家若是兵祸四起,不知有多少百姓要惨遭涂炭。
裴落青不明白柳书意这股惆怅从何而来,却觉得此时的她离自己极远,他想了一想,转身对柳书意认真道:不会的。
什么不会?柳书意侧头看他。
有我在,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他的眼神极其坚定,让人感到无端的心安和信任。
嗯,柳书意垂下眼帘,轻轻应了一声,那我就祝将军百战百胜,所向无敌。
夜深人静,鸮鸟泣鸣。
柳书意再次在定远侯府的大堂中醒来时,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次魂归前世。
上次回来时一片兵荒马乱,什么都没来得及细看,这次她比之前要镇静了许多,终于有机会好好的打量一番。
今夜无雨,一室冷寂,龙凤烛换了新的,入眼仍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破损的桌椅倒了一地,残骸之下,柳书意发现了自己之前忽略掉的东西用暗红色血迹画成的奇怪符文,密密麻麻,形状诡异,仿佛一群扭曲的灵魂,正沿着中央的棺椁向四周挣扎逃离。
这大概就是明夜所说的还魂阵法罢。
柳书意避开血迹,小心翼翼的绕着棺椁转圈,在一处层叠嵌套的圆形符文中,又看见了一个焦黑的人头。
俯身细看人头面目,虽已几乎辨不清五官,但柳书意知道这应该是陈云轲,她直起身,目光在四下里到处搜寻,最后在棺椁的另一边看到了第三个人头。
柳书意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她缓缓走过去,蹲下身子,莹白如玉的手指触碰上人头漆黑丑陋的面皮,在额头的位置,依稀能看出一块狰狞的疤痕。
裴落青柳书意在心中默默的念出了这个名字。
若是寻常人在黑夜里看见一个死状可怖的人头,定是会感到恐惧的,但柳书意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她早已见识过人间炼狱,又怎会怕一个爱着她的人。
血红的烛光里,白衣女子黑发垂地,指尖慢慢的抚摸着狰狞人头的眉眼,这一幕极其Yin森诡异,却又带着莫名的冷艳。
许久之后,柳书意站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她环视喜堂,按着记忆里的位置,在角落里找到了之前被自己踢开的人头,也许是因为阵法已成后它就失去了用处,明夜并未将它捡回。
柳书意捧着那颗人头走到灯笼下,借着幽暗的火光,对着他黑洞洞的两个眼睛道:沈公子,你在么?
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沈公子,打扰了,你在家么?她捏起旁边悬着的纱帘,揪出小小的一个角儿去扫人头的脸,沈公子?沈墨书?沈寒舟?
一片青色的衣角带着微弱的荧光出现在视线之中。
你有何事?青年神情冷漠,如一座玉砌的冰山。他实在不想出来见柳书意,只是再不阻止,她就要把纱帘塞进他的嘴里了。
抱歉,柳书意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我有些事想向沈公子请教。
沈墨书半垂着眼道:请教二字不敢当。侯夫人既已猜到沈某的身份,想必也清楚,沈某与夫人无话可说。
柳书意无心与他做这些口舌之争,跟文臣斗嘴,有理也说不清,单刀直入道:太子殿下遇刺那夜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何要连夜赶回淮城?
沈墨书微抬长睫扫了她一眼。他的眼珠颜色浅淡,映着烛火,像是两颗灰蓝带血的琉璃。
忘了。他背过身,事隔多年,沈某早已不记得。
过目不忘的沈公子,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柳书意冷静指出。
沈墨书没有说话,他虽然背对着柳书意,柳书意却仍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怒意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
沈公子?
夫人的问题问完了,沈某也回答了。告辞。
等等!你别走!见沈墨书要走,柳书意急忙抓住了他的手,我再问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沈墨书动作顿住,侧过头看着柳书意,眸光冰冷,薄唇紧抿,侧脸在烛光中勾勒出了一道极完美的轮廓。
若陈国与燕国大军交战,最紧要知道的燕军机密是什么?
没错,这就是电光火石之间柳书意想到的事。若此世界真是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