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复认出了自己,那女子却条件反射般转过身去,不再看他,细瘦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下子轮到楚复摸不着头脑了,仗着自己对她还有些许的印象,她难道不是应该一个饿虎扑食抢上前来攀关系吗?可这……又演得是哪出戏呢?
可楚复到底是在宫内倾轧中长大起来的,很快他就收了自己的情绪,淡淡地却极具威胁性地道:“怎么,难道是嫌弃寡人长得不尽如人意,所以才懒得看寡人一眼?”
楚复的脾气并不好,但是对于这个女子,也许是因着母亲的关系,也许是因着都曾待在宫廷的底层被欺凌,也许只是因为那女子一双盈盈的泪目,楚复总感觉自己是生不起气来。
那女子一听楚复这般说话,心里惊惶起来,转过身来急忙辩解道:“不,不,不!帝君陛下,不是这样的!贱婢只是……只是不愿让帝君陛下看见贱婢的样子,平白污了陛下的眼。”
楚复皱起眉头再度上下细细地打量她,一身陈旧的宫装,洗得都发白了,裙摆处还能隐约可见破掉的洞,腰带上打了个结,看上去像是断掉之后又接起来的。
“嗯,看上去你过得实在不怎么样。”楚复如此下了结论,有意看她局促不安的样子。
“帝君陛下,您的狐裘!”副典狱长抱着楚复因为追赶沈青潼的背影,而遗忘在牢狱里的狐裘,一边迈着小萝卜似的短腿,一边讨好地谄媚笑着,而后看见一旁泪水涟涟的女子,眉头便紧了紧,对那女子一个劲儿地使眼色,小声道,“你个呆愣木头,怎么不向帝君陛下行礼啊?”
那女子这才恍然想起,面前之人是整个庆元国最高贵的帝君,而自己不过是一粒草芥,之前光顾着说话没想着请安倒是自己造了次,忙欲跪下来补上。
楚复不爽地瞄了副典狱长一眼,一把拉住女子的手腕,制止了她下跪行礼,再将自己的狐裘披在那女子身上,为她系好带子,笑道:“这下子把不好的全遮了,你可以愿意让寡人看看了吧。”
女子的莹润白皙的脸红了红,低了眉,嘴角微微弯起,轻轻点了点头,手紧抓着狐裘的一端,仿佛那是自己的一整个世界,任是死也不愿放手的。
楚复似是很满意她的不拒绝,正要欲走突然又想起了个问题:“上次见你是在玉笙楼,所以你是芳华宫的人吧?你家主子已经走了,你为何还留在这里?还有……沈……太后娘娘对你们宫婢竟如此苛刻,这么冷的天连件好点宫服都不肯给?”
“贱婢……贱婢……已经不是芳华宫的人了。”一句话说得又好似要哭出来了。
“哦,怎么回事?”楚复心里有些预感,恐怕与上次八皇子大闹玉笙楼一事脱不了干系。
有关乎沈青潼的事,楚复总是会格外上心的,想到外面天冷,还将她带进了Yin牢供兵卫们休憩的地方,命人给她上了杯热茶,耐心地询问。
女子踌躇了半日,方才缓缓道来。
原来,那日八皇子借她的琴师身份发难于楚复,她本是个小角色,退出这场较量也便以为会没事了。哪知,当夜便有上面管事的嬷嬷前来,宣布将她逐出芳华宫,赶去了Yin牢倒夜香。在芳华宫里,她纵然只是个小小的琴师,但也衣食无缺,没曾想来了Yin牢受欺负不说,还得用弹琴的手天天去倒夜香。
可是不做又能怎么样?这宫里从来不缺宫婢和琴师,就算她命殒于此,那也跟踩死一棵野草没什么区别。
说起这些女子有点难堪,一直低低地将头深埋,声细如蚊蝇般地述说着。
宫内那些下层人欺凌人的手段,他不是没有见识过,事实上不受宠的那些年他也没少受,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那些手段有多么的不堪,将人的自尊丢进泥泞里践踏,将人的希望扔进深渊里嘲笑……
听她说起这些,楚复好似又回到了自己被欺凌的日子,眼里的怜惜之情也愈加浓重。
“是太后娘娘下令,将你调来这Yin牢的?”楚复的语气有些Yin恻恻,令人捉摸不定。
“贱婢哪有福气亲见太后娘娘啊,是一个管事嬷嬷来通知的。”女子苦笑了一下,抿了抿唇,有些难为情。
第62章 雪花
楚复的眼神Yin鸷起来,若是按照他对沈青潼以前的理解,他必是不相信连蚂蚁都不愿踩死的沈青潼会这么做,毫不怜惜地就处理掉一位破坏自己家宴安排的琴师,但现在的沈青潼已经变了,与他记忆中的那抹娇羞再难重合,他开始有些不确定了。
“寡人身边正好缺个端茶送水的,那就你来吧,不过别老称贱婢了,你很好,你不贱。”楚复又叹了口气,就算这事儿真是沈青潼做的,他又能怎样呢,不过是替她补偿这女子罢了,以期为她积攒些福气,下辈子少些因果循环的报应。
嘴上说着别人不贱,原来最贱的是自己啊,楚复感怀地腹诽道。
与沈青潼之间,无异于针尖对麦芒,可饶是这样,他却还是情愿不声不响地为她好。
那女子闻听此言,激动地抬起了头,目光灼灼地盯住楚复,好似想从他的脸上神色分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