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到他。他不想见我。”
幻觉里的文颂是冷漠的,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言不发,看着他的眼神里甚至有嫌恶和怨恨。他知道那不是真的文颂,但那是他认为真实的文颂应该会有的样子。
那样就够了。
即使说得斩钉截铁,他仍旧对真实的文颂仍怀着渴望。他宁愿和那样冷冰冰的“真实”作伴,却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梦幻的想象就发生在眼前。
颠倒诡谲的思路。文颂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就算他消失了, 我留下陪你不好吗。”
秦覃无声地看着他一会儿,轻轻摇头。
但从这一晚开始,他们的聊天频率增加了。秦覃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热衷于口述回忆录。许多个夜晚里, 房间内播放舒缓的钢琴曲,文颂从他口中听说两个人以前的事, 以不同的视角,感受新奇。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几乎从不主观地表达自己的喜恶感受,从来都是无微不至,有求必应的。文颂放心地依赖他, 以为这样就是感情融洽的证明,单方面地享受着稳定的恋情,从来没有想过要问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感到安心而稳定。
现在才知道,他可能从没有真正地感到安心过。他一直在心里悬着个隐形的倒计时。或许也曾有那么一些时刻,他也是真的相信两个人能一直在一起的,但他把那归于不切实际的幻想,自以为是地认定甜蜜只是命运短暂的恩赐,痛苦才算永久的现实。
偶尔连文颂都感到不安时,他心里的倒计时会加速,所以不想听,会直接用吻堵掉,或者直接丢到床上去,试图以简单原始的行为取代交流。
“我怕自己又会忍不住给他什么做不到的承诺。”秦覃低声说,“也怕时间已经到了,想再往后拖一拖。”
“他很乖,很听话,总是觉得我很厉害。我希望到最后……我希望他永远都那么觉得。”
就算是坏人,起码是个很厉害的坏人。“我不想用现在的样子见他。”
这种时候被夸很乖很听话完全不令人开心。文颂沉沉地叹了口气:“你怎么包袱这么重啊。”
“……”
早知道从一开始就不要答应他什么“郁期分开各自过等正常了再见面”的鬼话。好像会让他觉得真的是因为嫌弃他郁期的样子太不堪才答应的。
“可到了最后的最后,还是被我看到你这样子。所以这件事情教会我们什么样的道理?”
他循循善诱道,“听你的话没用。以后要听文颂的话。”
“……”
秦覃敷衍地说,“哦。”
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就这样吧。我已经还清了钱,也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累赘。”秦覃语气失落,“我只是再也亲不到他了。”
文颂原本想趁机再继续教育一番,听到这句本能的被吸引兴趣。
秦覃旷了多久,他也一样,半天都没少。都分了手还守身如玉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嘴唇太软了。我怕会咬伤他,都不敢用力。”秦覃说,“他还以为我是个很温柔的人。其实只是因为他喜欢温柔的人而已。”
“真的假的。”
大半夜不睡觉听他在这口述小黄/文。文颂好奇不温柔的吻是什么样,“你亲我一下试试。”
秦覃有点生气:“你想都不要想。”
“……不想跟他除了他以外的人接吻吗?”“嗯。”
文颂心情复杂,有意配合着使话题逐渐朝着十八//禁的方向延伸。
他们以前从来没这么直接地聊过对亲密关系的感受。印象里应该挺和谐的,他也很想知道自己在秦覃心里表现得怎么样。
主观感受的分歧再次出现。秦覃说得已经很给面子:“他总是只在开头时积极一会儿,然后很快就睡着了。他好容易累。”
“……”
文颂觉得受到了羞辱。
没有什么比曾经的床伴事后说自己没有得到满足更能伤害一个男人的尊严。但当下好像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能证明自己,只能憋屈地对着他指指点点:“你给我等着!”
秦覃哼了一声,又露出那种“你想都不要想”的表情。
他最近好好吃饭气色好了很多,偶尔有这样鲜活的反应,带着些任性稚气,其实比从前那个厉害的秦覃更可爱。
文颂看在眼底,只是没有明说。
总窝在酒店里见不到太阳,住久了也不是办法。秦覃嘴上说不愿意配合,但药也好好吃了,觉也好好睡了。等一个周末的晴天,文颂好说歹说他才勉强同意,开车带他出去放风。
不知道去哪,就沿着以前两人约会过的路线漫无目的地开了一圈。初初入夏,气温正舒适的时候。车窗降下一半,秦覃的视线还一直停留在路边那些景观树上,刘海都被风吹得往后翻了都不转头。
像没见过世面的宠物狗,明媚的晨光里跟主人一起出去郊游,被放在自行车篮里开心得眯着眼睛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