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听的话,夜里又嚼出滋味儿。
上辈子的,这辈子的,恍恍惚惚,分不清楚。
姜题指节曲起,敲了敲那小几。
上辈子没带走的,这辈子,自然是,全都归他。
第11章
一大早,黎合宫里静悄悄的,和平时没多大差别,却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宫人们听说他们殿下今日不知又染了什么病,躺在榻上,进去送药的宫女出来之后说,人像抹了粉,白得过分,那药也比之前的要苦上不知多少倍。
一群人站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不敢发一言。
领头站在前面的人正在训话,人是连家兄弟里的哥哥,连全。自幼腿疾,见不得shi寒,因而前几月未陪着宁善出宫。
“殿下今日染疾,未好之前,不宣,不入房内。各行其是,不要多言。殿下吉人天相,自有天佑。”
连里从房里退出来,路过小院,看见连全,点头示意后便往外走。他与连全并非亲生兄弟,不过是一同被带进宫里。连全性子自小孤僻Yin冷,他与他合不来,关系不冷不热。
他现下是奉了殿下的意,去等那姜国世子的人。
今日一早,殿下便去见了皇帝,求皇帝允他出宫,带那姜国世子逛逛王城。这几日殿下难得胃口不错,回来不过吃了些糕点,喝了点茶水,竟……
连里走着,步子迈得又重又快。
皇帝都忘了自己夜宴上说的话,更是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竟想要出宫看看。派谁都可,皇帝一向宠子,本没打算给那姜国质子好颜色,既然人求了,自然就允了。
不过眼下,怕是没有机会出宫。
连里走到前殿,看见孔泊正身坐在椅上淡然喝茶,心底升起来忿恨,他家殿下和这姜国世子,就是那天生的命格不合!
“连小公公。”孔泊余光扫到连里,放下茶盏,起身弓腰。
他已习惯了这连小公公对他这幅债主样,走近了些:“今日怎不见殿下?”
连里看他走近,手掌于袖中握成个拳头,努力克制着不往后退,咬了咬嘴里rou,戴上一副笑脸:“今日殿下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
“对了,还望孔先生带个信儿给世子。我们殿下今日已向皇上求了诺,可同世子一同游览皇城。”
“不过——您也见到了,眼下殿下身体有恙,此事大概要推迟些时日。”
他这一挣扎间,自是没注意到孔泊走近后的微滞神色。
孔泊听他话,神色焦忧:“我一定替殿下把信带到。劳烦殿下费心,还望殿下将养身体,莫要Cao劳。”
“自是如此。”连里回道。
孔泊带着信儿回了屏觅宫,姜题一边听,一边吃着昨日的糕点。
“染病?何病?”
孔泊摇头,回他:“不知。”
姜题眼神从书册上移开,抬眼看他,孔泊才幽幽开口。
“不过,我从那连小公公身上,嗅到了血腥之气。”
孔泊瞧见那凛凛目光,未露笑意:“不出意料的话,应当是毒发。”
“这两碟东西,要不了命。一个混着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本毒怕是早就种下了。现在这个,不过是让人好不了,也死不了。”
他一手指向另一碟——那拙劣仿品,开口道:“这个,才是狠药,用得也巧。”
“糕点里用上这味香料实属正常,平常人吃了也不会有异状。但若是两味混杂,多吃上一点,这后一味,便可将那前一味引出毒性,把那本毒,逼出现形。”
“就是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何人有心为之?”
姜题手指摩挲这纸页,忽然想起来那日那只小猫温暖皮毛。
小小一只,软得像没有骨头。牙未利,爪未锋,却已经知道夺食,也死于夺食。
既是误打误撞,也怕是,有意为之。
第12章
徐辛近耳顺之年,算来比那龙椅上的人还多活了几年。自前朝到本朝,历两朝医官,他不是不知道内宫腌臜事,手中虽没落下过人命,可有的事,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他是真真没有料到,宁善会在他眼皮底下出事。
琼枝玉叶的天家九子,万人敬拜的天生佛子,凡人捧着奉着,听他体弱目盲,扼腕叹息。
可有谁知,一副破落躯体,一双难明之眼,究竟是佛运深重,还是污人作祟?又得是如何心志,才能在一口毒血难抑、将陷昏迷之时,叫得人来,道一句“无事”?
徐辛照料宁善不过自出遣始,听闻皇帝九子娇贵难养,他配药时按规循事,从来只知世间无药不苦,皇子自然也免不了。
可现在,他手上还沾着人的血腥气,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脑子里全是宁善闭眼前提着一口气对他说的话:“徐太医,无事。勿要告诉父皇,免他担忧。”
他方才知道,他又做了一件错事。
不该啊,不该。徐辛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