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走后,楚岚一直盯着房门,在等他回来。
他看了片刻,又看了许久……从掌灯等到入夜,再到深夜。他伤得重,Jing神不济,实在睁不开眼,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朦胧间,他看见雁归坐在床头,倚着床柱看着自己,就像以前那样,目不转睛的。
“雁归!”楚岚喊出声来,人也醒了,他猛地睁开眼,伸出去的手却捞了个空。
房中烛火摇曳,只有他一个人,哪里有雁归的影子。
琉璃灯底下,衣角化作的灰还安静地躺在原处。
雁归曾说自己是他心里的念想,那块扯下来的衣摆,想必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可这次竟亲手将它付之一炬,是不是说明,他在雁归心中的那个念想也同这块衣摆一样化作了飞灰呢……
雁归还说伤重时心里面想着他,伤口就没那么疼了,可是他现在想着雁归,心怎么会这么疼!
雁归离开升和钱庄,一路北上,星夜兼程,从滨州出关,直到金州大营才停下,稍作休整。
叶檀为他安置好了住处,见他的样子,也只是怔愣了片刻,他不便多问,只是心里有种微妙的说不出来的感觉,隐隐感觉这龙崽子和以前似乎不大一样了。
雁归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在自己的大帐中召见淮安王。
叶檀一落座,雁归就开门见山地问道:“金州与附近府郡今年粮产如何?表舅可知情吗?”
“今年大景风调雨顺,金州下辖之各府郡县官仓充盈,百姓衣食无忧。”
雁归点头:“以朝廷名义向下辖的州府征官粮,让他们自行留出当地百姓一年的应急口粮,其余全部上缴,其上缴来的粮食,全都运来金州,着人善加保管,表舅,这件事需要你亲自督办。”
“臣遵旨!”叶檀领旨,但还是不解心中疑惑,“眼下暂无战事,要缴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雁归微微一笑:“先给表舅卖个关子,两月之内,必有大用。”
叶檀点头:“好,臣立刻着手去办!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雁归一笑:“喝茶。”
叶檀瞪着他看了半天,才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也端起茶盏。
这小子!打小就心眼忒多!想不到才几年的光景,小妖Jing就已经变成了老妖Jing!
“表舅,你怎么不问我这趟去虞国的事情办得如何?”
叶檀瞥了他一眼:“想问,但又觉得没必要,陛下行事向来稳妥,叶航叶玖又十分得力,左右没有不成事的道理。”
雁归笑笑:“那表舅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他?以及我和他有什么渊源么?”
叶檀挑眉:“陛下要救的自然是该救之人,至于渊源么……如果陛下想让臣知道自然会说。”
“行了,我这一直表舅长表舅短的,你也别端着了,咱们好好说话不行么?”
“陛下已经登基有段时日了,与臣私下见面时还不改称谓,这不合适。”
“这没什么不合适的,一朝登基为帝,半生孤家寡人。我还能有私底下自称‘我’而不是‘朕’的至亲之人,难道不是莫大的幸事么?”雁归看着他道,“叶大狼、叶二狼,还有他……是雁归此生至亲。”
雁归的目光,幽深而宁静,像是一湾深不见底的幽潭。
“你……”叶檀原本被他这番话说得窝心,猛然又听见“叶大狼”这称呼,一时间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那是幼年时他和叶楠太过于调皮捣蛋得来的绰号,别人不敢叫,还是雁归第一个喊出来的,历经磨难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本以为这两个绰号也早随着幼时的记忆尘封于心底了,想不到他居然还记得。
叶檀低着头品味良久,才问道:“你说的那个‘他’,是楚岚么?”
“嗯。”雁归则完全不避讳地直言道:“我对他的心思,想必表舅也已经猜到了,不过似乎你并没觉得我对个男人动情是件不应该的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叶檀笑笑,“男风之事自古有之,圣人皆如此,我们又何必纠结该与不该?你啊,别看表舅我还是光棍一条,对那些风月情事还是略有耳闻的,只不过是没机会亲身体会罢了,当然,也是没人让我想要去体会。”
叶檀这一番说辞倒是出乎了雁归的预料,他看着这位小表舅,微微笑了。
“也是,能配得上表舅这般文武双全,风采绝然的人,世间也确实难找。”这话,雁归说的自己牙根都酸。
岂料这位淮安王殿下却十分受用,还顺杆就爬:“陛下英明!臣也是这样想的。”
雁归硬憋住笑,轻咳一声掩饰过去:“不过这一回,人我救了,也放下了。”
“放下了?什么意思?”
“念念不忘,求而不得。”
“什么?!”一听这话,叶檀瞬间炸毛,直接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茶盏都跟着弹了起来,茶水溅了一桌子,雁归赶紧伸手摁住。
放眼整个景国境内,敢在当朝天子面前拍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