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野甩开了岩采的手,岩采又拉,他说辽野算了!他妈的……你看不清楚的,不要去了,你出去!……
“你不管我。”辽野又一次甩开岩采的手,就着浓雾往里跑。
他只来过这个地方一次,就是拴住小奴隶的那回。之后他再也没有来过,他似乎心里也清楚那间厂房或许已经连进去的路都没有。
他看到了具体的火焰,那冲开了浓雾跃动的火苗在里层挥舞着。它距离他那么远,可他却觉着连皮肤都被那灼热的光线舔弄。
他当然想过这是解决小奴隶最好的办法,由于文勇的进犯,小奴隶就这样无名无姓地消失在废墟里。他不需要考虑之后到底如何把他送出国或者如何给他另外的身份,不需要看着他眼巴巴的表情和被抓住衣摆与袖口,他也不需要再被往昔和恨意所折磨,因为那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这是再好不过的办法了,没有人可以指责他。岩采不会提,展尘不会提,看好自己的军琅也不会提,更不用说展倩和靓哥,他们或许私下里会指责辽野,但没有关系,那都是内部的议论。
他是南区的新阿大,没有人可以说得了他。
可是他说不清,他说不清为什么他要冲进去,就像当年年少的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抓着那小子的手腕不放开。
他说哥哥,留下他,不留他就给人杀了。
他说哥哥,没关系,我吃的分给他,我不饿。
他还说哥哥,我带着他,你不用管的他,我喂养他。
那不是辽野,或者说那是辽野不愿意承认的单纯的自己。他痛恨这样的怜悯,他痛恨自己不够狠心,他痛恨狼国,痛恨和渔蛇交好的人,痛恨不听话而逃跑的奴隶,那都是不懂感恩的家伙。
可是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他痛恨却又明白,他还是会抓住那个奴隶的手腕,说算了,不要赶走他。
热浪已经不让他再往前,他摘下了那个shi衣服,卷在了手臂上。他的眼睛因为烟雾而刺痛,可被逼出的泪水又被温度蒸干。
他看到了那个厂房,但他没有看到那个小奴隶。
厂房不算坚固,烟苗已经灼烧到了边缘。辽野马上加快了脚步,一脚踹开了那个仍然合拢着的木门。
门板直接挣开了环扣,掉在地上。而浓烟滚滚里,他往窗边靠去,躲过了落下的碎石块,总算找到了那个小崽子。
辽野的胸口轰然炸开了一般。
小崽子的手腕仍然被拴在窗户栏杆,他却钻进了给他装饮用水的缸子。他的身上裹着棉被,棉被挤出了缸里大部分的水花。
他没有挣扎,只是蜷缩在缸里。他的手腕被勒出了血痕,他却不敢抬头。他也没有呼喊,或许是因为他清楚即便呼喊,也不会有人把他放走。
他只是一个奴隶,而这大概就是奴隶的结局。
所以当辽野摸索着解他的手铐时,他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被烧坏的顶棚刷拉拉地往下掉,那火焰一接触到干燥的纸箱便熊熊燃烧。
辽野慌乱地拨弄着钥匙孔,他根本没有拿钥匙,所以他只能把皮带针弯曲挑弄,他的汗水更多地溢出来,而当奴隶反应过来时,那碎片便砸在了辽野的身旁。
小崽子赶紧说来不及了,主家你快走,主家你快走!……
辽野的手指全都是血,而小奴隶赶紧把身上shi漉漉的棉被解开,裹到辽野的肩膀。
辽野一把拍开了那个棉被,专心地摆弄着那个锁孔。
小奴隶哭了。
第219章
在锁扣解开的刹那,辽野把小奴隶带着被子一起甩上了肩膀。
他拔腿就往外边跑去,而厂房的焰苗几乎追着他去。
他跑出了里层,踩过散落的果子。那些rou团子被踩踏后流淌了一地的鲜血,让厂区好似战后的废墟。他跑出了第二层,满地都是丢弃的衣物和货品,烟雾遮蔽着所有的出路,那咳嗽和叫喊也变得零星。
他的汗水和小奴隶身上棉被的水被热浪蒸干,他沿着地上的砖寻找着被他们自己修缮得蜿蜒隐蔽的出路。
他踏过杂草和胡乱铺就的水泥,走过掉落的野果和衣不遮体的布料,绕过用烂了瓢盆和空荡荡的水缸,走过穷苦,混乱,战争,和贫瘠的土地。
那是一段不堪的时光。
他挨家挨户地找人要粥米和硬饼,他拿了商铺的面包就跑,他赤脚在菜市场的烂叶片堆里奔跑,然后跑出村落,跑到荒野,跑到浅浅的小河边。
他啃了几口面包,再把大部分的食物装进灰布兜里。然后像装着一袋子的鲜花,再兴高采烈地回去。然后和哥哥也找到了的东西堆在一起,好似这就是美味的佳肴。
那也是一段纯粹的时光。
好像几个rou团子都能让他快乐不已,好似树上结了果子便让他奔走相告。好似多抢了几块面包就是这片战场的将军,好似多拿了一床被子,便能建成他们的堡垒。
所以他觉得他和奴隶没有差别,他也会饿得饥肠辘辘,他也会跟着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