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册有个极其冠冕堂皇的名字,叫“救世英雄册”,意思便是叫册子上的人,死得其所,死得瞑目,死得光荣。
当初名册刚出来,因为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问题三界讨论了许久,为了避嫌,但凡名册上之人的亲眷家属,皆不得参与议会,顾昭事后得知此事,气得他是七窍生烟,索性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得滥杀无辜,不然天劫没至,三界又得多出个大祸害。
“咻。”一道火焰般的身影划过,一只穿得同花孔雀般的男子雄赳赳地出现在顾昭面前。
慕戚茗喜穿花里胡哨的衣裳,不用看脸,光凭借衣袂一角,便可辨析。
顾昭蹙眉,“有事?”
慕戚茗嬉笑道:“没事不能找你?”
“让你帮我盯着姜迟,他没异常举动吧?”
“没,整日整夜忙着处理凡间乱糟糟的琐事,还有说破了嘴皮子劝返高高挂起的仙门,依我看,他这样的人,比你都正直。”慕戚茗捂嘴笑,偷瞄顾昭的反应。
顾昭没动怒,反而眉头蹙得更深,在哼了一口气后,道:“我确实自愧不如。”
慕戚茗露出大大的惊疑,他鲜少见顾昭谦虚,他素来自大得要命,而今这般自谦,莫非是时日无多?
“顾临渊,你你你你你没事吧?大限将至了?”
“呸呸呸,滚。”顾昭作势要打慕戚茗,可手滞在半空,久悬不下。
慕戚茗打趣道:“哎呦,舍不得揍我?”
顾昭果断一巴掌拍在了慕戚茗的屁股上,随后嗒焉得像只垂耳的兔子,红着眼睛不说话。
慕戚茗也不再玩笑他,全天下能让顾昭愁白头的有且只有一人——他那心肝宝贝儿的薛燃。
“话说回来,你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一人与众生,轻重易分。”慕戚茗闭目,斟酌了片刻,道:“到时你真保得住他?还是为蔽护他一人而与三界为敌?对你来说或许值得,那对他来说呢?”
这些话问得顾昭哑口无言,他不是没想过最坏的结局,而是不敢想,薛燃太苦了,他情愿这辈子薛燃所有的罪和担负,都由他受着。
“临渊……如果薛燃真的是最后一把钥匙……那就……”慕戚茗声音有些干涩,似乎做了个重大的决定,“逃吧,带着他逃,好好护着他,凭你的本事,总能阻止黑水横天的爆发,五重禁制也好,一生禁锢也罢,好过被人用三十六根桃木钉,钉的再无来生好。”
逃……
顾昭眸光流转,一霎的光辉火苗般熄灭,他忽然大笑,他实在太了解薛燃的为人,前世今生一根筋,道心不泯,不弃苍生,离经叛道大过身死魂灭,逃?别说薛燃会恨他一辈子,连顾昭这次都不敢拿薛燃的命和自己的私欲,去赌三界的安危平定。
“做逃兵吗?会被讨厌的吧?”顾昭苦笑连连,“戚茗,我不想他看不起我,倘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侯,我不会让阿燃孤独地上路,这辈子,我会陪着他。”
慕戚茗拧眉,拉下嘴角瞪着顾昭,瞪了半天,好像除了自己愈发气闷,别人完全没当回事,心烦意乱了一阵,像极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顾昭看慕戚茗抓乱了头发,道:“好了,事情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嘛,我家阿燃从不造孽,还是个十世好人,命运会眷顾他的,你也快些回去,各司其职,乖啦,听话。”
“……可……”慕戚茗话到嘴边,生生给咽下,最后只道:“天劫过后,我们再痛饮三百坛,不醉不归。”
顾昭满口答应。
现实,还不至于将他逼到绝境。
只是顾昭万万没料到,他绝望的时刻竟来得如此之早。
不出于天漏,而是人为。
今日是元宵节,团圆日,顾昭难得想早些回去陪薛燃过节,经过昨晚一夜Cao劳,他心心念念着家中的娇“妻”,怕他腰酸背痛,怕他下不来床,更怕他触景伤情,佳节倍思亲。
顾昭不贪心,他只是单纯的想陪薛燃吃一顿饭,看他一眼,替他揉腰,叫他今夜别等自己,然后再心无旁骛地出门办事。
然而……
顾昭回到住处,发现房门大开,院中的脚印杂乱无章,凌乱无序,似乎是经过了一番追逐和反抗,屋内的场景更是灾祸现场,桌椅东倒西歪,杯盏碎了一地,以及……地上的一滩血迹,还没干涸,倒映出顾昭一张无比惊悚且狰狞的面容。
没人能抵挡瑶光仙尊的怒火,顾昭召出了同归,凶神恶煞地冲出了门。
半空,两个人挟持着薛燃飞行,另外三人瞻前顾后的催促。
“快,再飞快点!”一人不住地回头看,生怕背后冲出个顾昭,“那个疯子要追上来了。”
“别吵!”架着薛燃的一人气急败坏地道,“我们做的是壮举,是义事,都征得其他仙门的同意,姓顾的有胆子过来要人,那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问题是他还真敢!”
“……敢不敢由不得他说了算,天帝在上,三界有序,纵使是他,也担不起三界覆灭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