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迷路是因为卢姑娘借了我《祖氏缀算经》。”那枚玉简就漂浮在他一边,以算力确保阿晕在地下也能找准方向,就像《大荒山水图》漂浮在李朝霜身边,绘制新图。
“倒是你,”阿晕道,“就不努力飞一下?”
一人一鸟说话间,还在笔直下坠。
阿晕展开双翼,为李朝霜挡下砸过来的碎石与冰块。
黑发青年双眼微微瞪大,然后弯着眯起。
“我吗……”方才他那股再给他一剑斩断天地的气势,已不知去了何处,反而像泄了意志般,Jing神气散去,“接下来,交给你了,当年神鸟鸿鹄带离乡人来到这里,你也可以带离乡人飞出去吧……”
“我做不到。”阿晕道。
这回是彩翼少年目光灼灼看着李朝霜。
“即便是我,也想不到,你竟能……”
斩断不周山。
不是说上下千年里,没有剑客能企及李朝霜的境界。阿晕因为潜入西大封,曾亲眼目睹谢峥嵘的心剑,并不觉得那位剑主会输给自己儿子。但纵观大荒古今,没有哪个剑客,会以“斩断不周山”为目标,打磨自己的心剑。
神鸟脊柱稳定天地,就算知道斩断不周山就能逃出大荒,谁人敢动?
只有一双天眼的李朝霜,才敢如此莽撞地出剑吧。
莽撞,真是和这个骗子不搭的形容。
但不知为何,阿晕能够想象,定然很早很早,这个骗子就为自己定下这个目标,磨剑十年。
亦或者,那二十年里,他在睡梦中也从未放松过。
这个骗子。
李朝霜,谢崔嵬,是真的很厉害。
过去阿晕是凭直觉和信任,觉得朝霜很厉害,现在阿晕已从那一份份医案了解了李朝霜过去的四十年,又以一路亲密认识了现在的朝霜,他才真正确认了,无回剑到底有多厉害。
……就是对自我的认知,有些奇怪。
阿晕的灼灼目光注视李朝霜,注视黑发青年身后显现的虚影。
那是一对洁白的羽翼,硬羽末端过度到浅灰,好像一路奔波给白翼沾染上的尘埃般。
仔细打量才能发现,那并非尘埃,是收敛不住的金石彩光。
什么羽翼啊。
那根本是一枚枚长剑。
僵硬张开在风雪碎石血雨中,因为主人不会使,动弹不得。
这个骗子,难道真的完全没发现,自己身上长出了新东西?
阿晕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你是一只笨鸟。”
“哎?”
李朝霜不明所以。
“我只是东皇太一,剑客才是给离乡人指引心愿和前路的家伙。都斩断了不周山,那劈开天外破洞也是你的责任了。”阿晕道,“你打算捅个窟窿就丢开天下人去死吗?”
如果说有什么一定说动李朝霜,那一定是“责任”二字。
将他塑造成而今这般形状的,正是无法履行的天眼职责。
李朝霜用力咬唇,这一刻,哪怕发烧、冻伤、内伤,叫他无比虚弱,黑发青年依然痛苦地将自己再度绷紧了。
光是看他这幅模样,阿晕都感觉胸中闷痛。但年轻鹓雏只将他的样子深深印在眼中。
“……太远了。”李朝霜沙哑道,“带我近一点。”
阿晕又瞥一眼他身后那双白翼。
“我带着你,你跟上来。”
言罢,他彩翼一展,以鸟儿特有的轻盈,乘山间旋风,陡然腾升起。
他双翼扇动的风与山间旋风结合,如浪拍向李朝霜。
黑发青年感觉自己轻得好像一张薄纸,又或者是鹓雏身上飘落的鸿毛,不由自主就跟着乘风而起,真如阿晕所说,被带着向上飞去。
这与乘在鹓雏背上的体验完全不同,若说乘坐鹓雏背上是我飞起来了,那现在是……我在飞!
羽族还有这种带人飞的祝术?
惊讶一闪而过,李朝霜不知道,自己身后的剑翼,正舒展开拍打。
鱼儿天生会水,对鸟儿来说,跟随领路者排成队列向前飞,亦是天生的本能。
几乎是刹那,一人一鸟……不,是两只鸟儿撞破砸下来的巨浪,冲入高空!
***
“来自三大封的波动减弱,但巨大的波动反而从西北传来,怎么回事?!”
“这血雨到底是……”
“源头在西北的话,阿褥达太山就不安全了。”
“怎么办,怎么办,云中君?”
“云中君!”
云中君捧起一面圆镜。
乘风太保一边念着越来越多传到他这边的通信,一边担忧望向他的主君。
云中君手中圆镜镜面上,景象变幻,可惜受三灾影响,根本看不清楚。
李瑟瑟站在一边,让她父亲借她的血脉占卜。
“朝霜斩断了不周山……”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