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织死了之后,隐居的九大殿主也陆续回了地府,施灿才明白个中缘由。当初沈织在第一殿主麾下,久而久之竟生了些不可与人言的情愫,奈何二人身份特殊,这一份感情从来不曾表露过。沈织看出了天界对十殿阎罗的把控挟持,也看出了第一殿主身不由己的无奈,他们都想脱离于天界的控制,也许自由了,他们也就能在一起了,如果可以,他们还想在三生石上刻上彼此的姓名,轮回转世尝一尝平凡人的幸福。
机缘巧合下沈织发现了生死簿里的秘密,或许这就是机会,哪怕要冒天大的险。他放出了栖迟,可那位天神已经忘却了一切,他的计划落了空,随之而来的是天界的惩罚。第一殿主保下了他,代价是更严苛的禁锢,他们不允许有任何异类的出现,除非你选择灰飞烟灭。这件事传得很快,只有第五殿主被蒙在鼓里,而清楚来龙去脉的其他九位殿主被囚禁在了天上,美其名曰闭关退隐。
如今拨云见日,他们纷纷归位,施灿没有多说什么,谁愿意留下,谁愿意走,他从不强求。第一殿主失魂落魄地投胎去了,其他几位尚在摇摆,好在地府里头井然有序,就算一切归零也用不着担心。
只是天上时不时下来一些神仙,说是探望昼神,再假惺惺劝他去往天上,施灿都明白,不过是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他滋长出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你们就当我死了吧。”他后来实在不耐烦了,“我现在就想等着栖迟出来,跟他做一对闲云野鹤的鸳鸯,你们别来烦我,我跟他也不会碍你们的眼。”
骂了几次不奏效,他就改用弹弓打,来一次打一次,神仙们来的频率总算大大降低了,就算偷摸着溜进地府,也不敢叫他看见。
施灿每天吃吃喝喝睡睡,偶尔去人间拘几只孤魂野鬼。生死簿系统依旧bug满天飞,有时候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一些虚惊一场,少一些家破人亡,那大概是对人间美好的馈赠。
地府无日夜,时光变得混沌又缓慢。
栖迟离开的第二年,大黄开始瞎混不着家,有一次回来时身边带了只漂亮的小母狗,大着肚子揣着崽儿,施灿饿了乱搞男女关系的狗儿子两顿,最后勤勤恳恳地当起了爷爷。家里多了几个饭桶,顿时就显得地方不够用了,他扛着锄头去后院开了块地,最后拉着牛头马面帮他搭了个狗别墅,还挺像模像样。
狗孙子们渐渐长大,施灿见易晚总是郁郁寡欢就送了一只给她,她一直念着江久安,可江久安早就前往人世了。她等着百年后的重逢,等着再为他盛上一碗孟婆汤。
栖迟离开的第四年,Lucy结婚了,新郎是生死簿系统的某个程序员,婚礼当天判官当司仪无常做伴郎,那天施灿喝了个酩酊大醉,硬生生把用彼岸花扎成的捧花从新娘手里抢了过来,扬言要亲自送给栖迟,要跟他求婚。
然而那花摆了没两天就枯萎了,后来施灿反省自己,应该是他把酒当成水浇下去的缘故。
有天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猛然想起一件大事,等栖迟再从地狱里出来会不会还对彼岸花过敏?闻人语种在第一殿门口的彼岸花正开得热烈呢,他琢磨了几秒,夜深人静时,默默扛着锄头把那片花园铲了个干干净净,最后立一块禁止种植的牌子,深藏功与名。黑无常大人敢怒不敢言,作为报复,又在第二天晚上偷走了他家狗孙子们的饭盆儿。
栖迟离开的第五年,黑白无常也走了。
那天地府里来了个耄耋老人,花白的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着一身素雅的旗袍,隐约能看出年轻时的模样,肯定是个大美人。
白无常亲自从人间接了她,又一步一步送她缓缓走上奈何桥。
“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老人脸上鲜有皱纹,眉眼似水。
杏粼用一种无比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只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说,那是杏粼生前的爱人,新婚之夜死于非命。
他们说,凶手是陪在杏粼身边五百年的,闻人语。
施灿翻开生死簿,将这原委瞧得一清二楚。
五百年期限已至,黑白无常该再世为人了。
奈何桥边,他们同饮孟婆汤。
“杏粼,我祝你来生事事顺遂,也愿你与你的心上人,六世轮回终白头偕老。你呢,你有什么祈愿?”
“那我希望,来生,我们不要遇见。”
闻人语眼中刹那失神,许久,他咽下满肚苦涩,端起破败的瓷碗,用一贯不屑又亲昵的语气说道:“杏粼,后会无期了。”
他们相视一笑,一饮而尽,都说孟婆汤苦,原来,真真是苦到了骨子里。
轮回之门已开,此去经年,皆入忘川。
无常岁月五百载,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闻人语去而复返,冲他们浅浅作揖:“多谢了。”
施灿领着他往十八层地狱走,最后将一样东西交给他:“这是杏粼留下的一脉情丝。”
“他说,他怕下辈子遇见的不是你。”
“熬过去吧,一百年后干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