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天上闷了一道雷。
原本因好奇越聚越密的人群猛然顿住,在短暂的愣怔后纷纷调转方向往自家跑去,有的人愣在原地没动,把随身携带的破碗举过头顶,然后无比虔诚热切地抬头仰望夜空。
乌云短暂地遮蔽了月亮,两声闷雷过后,又再没了动静。
端着锅碗瓢盆大木桶的世人失望地垂下头,他们连眼泪都干涸了。
已经连着三个月未曾下过一滴雨,烈日晒干了溪河,广袤的农田寸草不生,每天都有年迈的老人与体弱的小儿饿死病死,尸体腐烂的气息弥漫着整座城镇。
人们又聚在了一处,对着那人指指点点。
“你看铁链都通到天上了,他该不会是妖怪吧?”
“瞧他细皮嫩rou的样子,明天日头一晒不出晌午就该死了。”
“要不要请个神婆做做法,我心里总不踏实。”
“谁请的起神婆,要我说,咱们这儿旱了这么些日子,不会是他的缘故吧?”
“小声点,要真是妖怪,那可是会吃人的!”
“人都吃人呢,还怕什么妖怪!”
狂风平地而起,飞沙走石,孱弱的人们被风吹得前仰后伏,最后相互搀扶着回了家。
那诡异的大风直到深夜里才停下,李老三在床上辗转难眠,他太饿了,肚子抽着疼。
“他爹。”李老三媳妇也没睡,嘴巴里又干又苦,“家里最后一点粮食也吃完了,明天孩子们怎么办呀?”
“还有多少家当?我去隔壁镇上换点干粮。”
“没了,啥都没了。”
李老三坐了起来,听着外头残余的风声不住叹气。
月光从透风的窗户里照进来,落在几步外的灶台上,李老三看见了银亮的菜刀,一个可怕的念头倏忽蹿了上来。
他披上衣裳,趿上木屐,挑了个最大的海碗,揣着菜刀往外走,他媳妇压低声儿叫他:“你干什么去?”
李老三脚步一顿,转身呵斥她:“睡你的觉!”
游光没再说下去,反而问施灿:“你猜猜,李老三去做什么?”
“该不会是去偷东西吧?”
施灿说完游光又笑了,讽刺意味十足。
“李老三家在城西,走到城东的城门口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一路上他忐忑又紧张,可等到了那里才发现,他压根多虑了。”游光的眼神异常冰冷,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地上血流成河,人群如丧尸般围在一起,他们举着刀斧剜rou剔骨,茹毛饮血,更有去而复返者加入这场变态的狂欢。”
“他们……在干什么?”施灿感到心口狠狠一揪,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他的五脏六腑,势要将其捏碎捣乱。
“饥饿的狼群里丢进了一只不会反抗的羊,你说会发生什么。”游光悲哀地看着他,深邃的眼眸泛着泪光,“原来所有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李老三以为自己来晚了,当他奋力钻进人堆里却只看到那细皮嫩rou的年轻人已经赤/身/裸/体,他的华服被抢,玉冠被夺,他所庇荫的子民在他身上割下了一块又一块的血rou。”
“你……你别说了。”揪心的疼痛愈发猛烈,施灿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他是天神啊,你说,当那些畜生看到他的伤口会飞快愈合时该有多兴奋。”游光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捏得他骨骼生疼,像是要把灵魂深处的愤恨呐喊出来,“你知道吗,他在清醒的状况下被一/丝/不/挂地凌迟了整整二十二天!他是高高在上无比尊贵的天神,他的尊严被他自以为淳朴善良的贱民踩在脚下,天上的神仙们都亲眼看着,看着他输得一败涂地。”
“我不想听。”胃里在翻江倒海,施灿拼命摇着头,“我不想听,你不要再说了。”
游光死死捧住他的脸颊,指尖却在发抖:“昼神他真的很傻,他不知道人性根本无法试探,人心更是不可测。可惜啊,可惜第二天的太阳没有升起来,他真的该好好看清那些畜生的嘴脸!”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救他?”施灿也跟着吼叫道,“你为什么眼睁睁看着?”
“你以为我不想吗?”游光放开他,无力地跌坐在地,恨意更甚,“没有办法,那是他们设下的赌约,没有任何神鬼可以干预,而且他也不允许……如果可以,我恨不得将那一座城和满天神仙都屠杀得干干净净。”
游光在哭,哭得很哀恸。
“他说什么我都会去做,我不想惹他不高兴,可我错得那么离谱。”
施灿听得也是心力交瘁,心口疼痛渐渐缓和下去,他斟酌了下字句,最后还是直白说了出来:“可是阎君说你背叛了昼神。”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那天你也在现场。”
游光用手背抹掉眼泪,大概觉得有些失态,特意摊开扇面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他说:“我不惧背叛任何人,但我永远不会背叛他。”
“你拿着生死簿找夜游神也是假的?”
“不假。”游光说,“可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