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了一夜的蜡烛终于灭了,很快就会有人进来拿走他批示的文书,何遇也会接到他的答复,在今冬的初雪,埋骨于这世间的某个角落,去寻找属于他的小止。
这一场大梦,做到如今,也该醒醒了。
行止赶走了所有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这是他给自己用来伤感的最后一天,过了今天,他便要彻底忘记何遇,做回苏行止。
至少这一天,他可以放纵自己软弱,哭泣。
也正是因为如此,彦霖失去了最后的求情机会,第二日清晨,下了一天两夜的雪终于停了,大雪封山,天之涯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影子手捧木盒在外面等了一夜,直到清晨才被允许进屋,俯身叩拜。
行止还有些恍惚,眼底乌黑,目光却炯炯有神。
“是什么?”
“回阁主,是何遇最后留下的东西,让属下代为转交。”
行止盯着那木盒,笑了笑,既然放手了,有何苦多做纠缠。
“拿去烧了吧。”
影子终于没有忍住,抬头看了行止一眼,手中木盒似有千斤之重,让他产生了些许抗命的念头,到最后,他终究还是低头垂眸,恭顺地起身离开。
行止就那么看着他起来,后退,转身,离开,木盒也在他的视线中消失,远离。
“等等!”
影子开门的手一顿,低头转身,等候阁主的吩咐。
直到木盒又出现在他眼前,行止才觉得刚才胸前的空虚被填满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影子手里的木盒,不想打开,也不想毁掉,就这么僵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袭来一阵冷风,行止才蓦地回神,他放低了声音,丢开了阁主的架子,不再那么气势逼人。
“他可有说过什么?”
影子微愣,捧着木盒的手紧了紧,眼前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幻灭的眼神,一身孤傲,一生落寞。
带着九死不悔的决绝消失在漫天白雪中。
他说:“高山景行,仰止行止。”
天地有一瞬间的静止,行止听见了自己心跳挤压,血ye流动的声音。
远古的惊雷瞬间在他脑海炸开,震碎了将他困在黑暗中的玻璃,那些画面渐渐清晰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喜怒哀乐。
还有排山倒海而来的莫名情愫,几乎将他整个意识撕裂开来。
高山景行,仰止——行止——
——“记住这个'行'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从今以后,它只属于你一个人,我会陪你,护你,永远不会丢下你。”
——“从此,你我二人,便在这无依无靠的世界,相依为命了。”
——“虽然我不信身佛,但只要能护着你,我都愿意……”
——“你是我南山行止心尖上最摸不得碰不得的一块软rou,是我一辈子再也放不开丢不下的一块至宝,是我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唯一的爱人!”
是谁在说话?
他像是被困在了冰冷的雪中,感受着刺骨的寒冷,记忆在翻滚着,汹涌着,叫嚣着想要夺回那些曾经属于自己的片段。
终于逃脱了时空的桎捁。
阿——遇?
他失力地跌跪在地上,吐出了一口殷红的血。
影子惊慌的想要扶起他,木盒落地,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行止茫然望去。
苍梧剑,已然断成两截的苍梧剑。
他亲手交给阿遇的苍梧剑!
——“阿遇此生命系苍梧,说好了,一辈子跟着小止,绝不背叛!”
剑在人在,剑断——
人亡
守在门外的彦霖只听见嘭的一声,一阵气lang逼的他踉跄着后退数步,带回过神,便看见阁主屋子的门窗被这阵巨浪震的四分五裂,一名影子正躺在满地狼藉中,口吐鲜血。
包括隐在止遇轩在的所有影子同时一惊,纷纷现身,彦霖第一个冲进去,只看见阁主跌跪在地,双手抱头,似乎正在忍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众人尽皆失色,慌乱的想要将阁主扶起。
行止却不管不顾,他现在头痛欲裂,连话都出不出来,却还是不要命一般地挥开所有的影子,痛苦的挣扎着想站起来。
彦霖看着地上断了的苍梧剑,终于明白了什么,他扶着几欲跌倒的行止,大声道:“影司听命,阁中所有待命影子即刻出动,全力营救何遇。”
大雪封山,马匹寸步难行。
行止的轻功几乎已经用到了极致,在皑皑白雪中,依然行进艰难。
过往十几年的一幕幕依然在一刻不停的挤进他的脑海里,让他头痛欲裂,脚下一滑,狠狠地摔进了雪地里。
“阁主!”
“阁主!”
……
雪水浸shi了衣服,一如南山昊死的那天,冰冷,刺骨,身处地狱,苦苦挣扎。
他不顾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