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结婚了,要请我吃喜糖哦。”
贺书意眼前出现一双腿,靴子已经没入雪地里,裤脚上沾满了雪花。
他抬起头,是吴队。
吴队脸部有些僵硬,说话有些艰难,嘴里呼出的白雾将他的模样模糊,贺书意看不清他的表情。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贺书意从地上站起来,大脑一阵眩晕,他眼前模糊,吴队见他不对劲,伸手扶住他。
“节哀。”
“那…”他有些艰难道,“她人呢?”
总要将人捞出来,不然他怎么去见郑雯的父母?
他们将女儿交给他,他带着郑雯在外面闯荡了五年,临了,居然连一个全尸都没有吗?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结果。
她那么骄傲,是夏天最炽热的光,就要这样陨落在漠河的冰湖里吗?
“这条冰河已经冰封了几十年,近来全球变暖,有些冰块融化变薄,冰面厚度参差不齐,太危险了。”
吴队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他的职责是救人,但是他队友的生命安全同样也很重要。
“就让她安葬在这里吧。”吴队回过头,看着被队友拖在地上哭喊着要跳下去救人的寸头和眼镜,“她会喜欢这里的。”
是啊,郑雯真的很喜欢漠河。
“贺书意,你知道吗?我们走过的所有地方里,我最喜欢漠河。”
“为什么?”
因为一片雪原,因为空洞,因为美好,因为像我的爱情,毫无收获。
那一夜,漠河下了近年来最大的一场雪,似乎是连空中飘零的雪花都在可怜她。
贺书意收拾好郑雯的遗物,带上她在各个地方收集的泥土装进一个大箱子里,他数了数,39个,他们总共去过40个地方。
还有一个,是漠河。
她还没来得及收集泥土,就永远的沉睡在了这里。
寸头拿起铲子递给他,“一起去吧。”
贺书意没说话,默默接过铲子,这是郑雯五年前买的,一直跟在她身边,每次去采集泥土的时候她总是带着它。
贺书意一行四个人,带着郑雯的遗物和四十瓶泥土回了南市。
回去的路上,他们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说话。
郑雯的父母是普通的农民,每日在田间忙碌,到了冬天闲下来,就在屋里的暖炉旁取暖唠嗑。
但是今天,两个半百的老人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四人。
贺书意望着他们,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们头上似乎比之前多了些白发,可这距离上一次见到他们不过半年。
铁子将箱子放在两个老人面前,郑怀安颤抖着手去抚那箱子,快触碰到时他又顿了顿收回手,身边的妻子早就瘫软下来,差点摔倒在地,被寸头和眼镜扶着。
他脸上被岁月的风霜刻出一道道皱纹,眼底青黑,掩饰不住的疲倦。
在得知女儿死无全尸的时候,一定崩溃的彻夜难眠吧。
“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郑怀安哽咽道。
“她说她想结婚了。”贺书意如实回答。
郑怀安扶过妻子,缓了好一会,才接着说道:“书意。”
“嗯。”
“我女儿她真的很喜欢你。”
“我知道。”郑雯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
“她因为你,跟家里吵得不可开交,我说家里穷,我跟你妈也没什么出息,都是农民,这辈子都没念过书,我们希望你能成才,以后找个好工作,别跟爸妈一样一辈子抬不起头。”
贺书意站的笔直,却垂着头,他不敢去看两位老人的表情,郑雯是独女,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第一次,是升高中那次,她硬是要去二中,被我拒绝了,第二次是她填大学专业,我们大吵一架,我拦不住她,第三次,是她要跟你组团出去搞研究,我求她安稳点找个工作,她拒绝了。”
郑怀安抹了一把眼泪,哽咽一会,继续说道:“我以为,等她放弃了就会回来的,反正我和她妈还在家里等着,女儿总会回来的…”
他说不下去了,泪水落满脸颊,绝望的俯身趴在行李箱上。
贺书意伸手想安慰他,又发现此刻,不管说什么,好像都微不足道了。
“我们不怪你。”
贺书意抿唇,可他会自责。
“雯雯喜欢你,我们不会为难你,只是,以后就不要过来了吧。”
“好…”
他们离开时,贺书意塞给两位老人一张银行卡,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删掉了所有照片,注销了账号。
是他亏欠了郑雯。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亏欠,毕竟是一条人命。
第50章
漠河的冬天一般在下午四点就开始入夜,天渐渐黑了下来,像拉下的电影帷幕,黑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