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电梯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吹得曲执紧攥到指甲嵌进rou里的拳头抖了抖,吹得他不敢眨眼,生怕那红红的眼眶里,溢出懦弱的痕迹。
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只剩下个位,看着曲执的样子,闻重又因为觉得自己话说重了而不忍起来,心疼道:“所以,到底为什么要那样做呀,是周密让你帮他了?”
电梯门在眼前敞开,曲执没敢再回头去看闻重,只坚定道:“不关他的事。”
望着曲执孤伶伶离去的背影,闻重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那句“你怎么那么傻”被到了时间自动关闭的电梯门,硬生生地捂在了嘴巴里。
回到家里,已经几十个小时没睡的曲执脱力般地把自己平瘫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困顿的大脑却停不下来。周密电话里疲惫的声音、新闻里关于万家地产的报道,当然还有今晨的苟且,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轮番抢占起他的意识。
于是只好睁开眼睛。
午后刺眼的阳光穿过玻璃窗直射进来,曲执意识到逃避没用,有些事情,恐怕还是要早点和家里说一下,心理上也好对最坏的结果有所准备。
曲执回到平谷家里时,刘洁正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就着茶几吃那从单位食堂打来的晚饭,见儿子突然回来,心里虽然讶异,嘴上虽然嗔怪这孩子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但还是免不了兴高采烈地起身便张罗着要炒两个菜。
“妈,妈,”曲执拉着刘洁让她重新坐回沙发里,“先别忙了,我有些话和您说。”
见曲执这个样子,刘洁觉出来情况似乎不大对,“怎么了儿子,工作上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官司没打赢?还是领导批评你了?”
曲执张了张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默着的空档,就听电视里传来了轮播的关于万家地产的报道,回头看去,偏巧正赶上李炎作为代理律师接受采访的那段。
刘洁顺着曲执的目光望去,“诶,这个李炎,是不是就你领导呀,这两天新闻里全是这个事,我之前还真没注意有他,你们是业主那边的吗?”
曲执脸上的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半晌才哑巴似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刘洁不知为何忽然对官司感兴趣起来,“今天上班我们科里还聊呢,你说现在这些搞房地产的也太过分了,把人家住户在家里的那些隐私的视频都放出来了,你说这房子还怎么住啊,花那么多钱买的,现在谁买个房子容易啊。”
曲执不禁蹙了下眉头,不甘心地低声辩驳道:“您别这么说,妈,事情可能并不仅仅是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样子,这里面的内情……”
不等曲执说完,刘洁听他这口风不对,便打断道:“你不应该是跟着刚才那个律师,帮受害的住户打官司吗?这怎么还偏着那帮无良商人说话呢?”
“我没有,”曲执抬起头重新迎上刘洁的视线,眼里是已不见多年的带一抹少年气的倔强,“妈,他们不是人们口中的无良商人,万家地产是周密家的公司,这个项目是周密负责的项目,我虽然不了解他公司里的具体情况,但我相信以周密的为人,他是绝对不会有意为之的,本意上也绝不希望看到这种事发生。”
“可事情确实发生了啊,”刘洁在这种情形下,得知周密真正的身份背景,不免吃惊,但她更吃惊的,是曲执在这件事上站错的立场,“不管怎么说,那些视频泄露了就是泄露了,人家业主就是受到伤害了。曲执,你现在的想法可是很危险的,尤其你还要帮人家原告打官司,你为人做事不能分不清好坏呀。”
刘洁说的道理,曲执挑不出错来,看来自始至终,真的是自己错了吧。
看着曲执的样子,刘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沉了下来,“儿子,你是不是办错什么事了,你今天突然回来,到底是因为什么?”
电视节目还在放着,那里面传来的声音,成了此时此刻房间里仅有的动静。
“对不起,妈,”良久,曲执终于攒足了坦白的勇气,“我确实做错事了。因为想帮周密,我私自去领导电脑里翻了案件卷宗,被撞破了。现在,所里要把事情上报给律师协会进行调查,如果后续发展不乐观,最终可能会被吊销律师执照。”
刘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竟会在大是大非上出问题。这些做人最基本的东西,刘洁觉得自己明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教会他了,怎么大了大了,反倒越活越回去了,“为什么啊,曲执,为什么啊?告诉妈妈,是不是周密逼你帮他了?还是他答应了你什么好处,咱不能这样啊,咱还给他不要了行不行?”
“妈,妈,”曲执无奈按住刘洁因过于激动而不断晃动着他的双手,“您冷静点,周密没逼我也没让我帮他,他从没开过口,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
“不可能!”刘洁斩钉截铁,“曲执,你是我教出来的孩子,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一定是周密,一定是他逼你了,把手机给我,我今天必须找他问个清楚,我们孩子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工作,他为什么要这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