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此咄咄逼人,当真激起了夏百简的反驳之心,“说一千,道一万,你们就是想要回老宅子。我父母刚头七,你们就一次又一次逼着我过户,又是哪家的道理?真要说规矩,按法律,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不管是亲生还是收养,都有继承的权利,你们又凭什么剥夺我的权利?”
听她说起法律,小婶第一个跳出来,就差指着夏百简的鼻子骂了,“大家看到了吧?这死丫头,牙尖嘴利,一点不假吧?没教养得很呢。”
“再好的修养,在你这样的人面前,又有什么好讲究的呢?”夏百简再次反驳。
而她的话,更让一群人不满,有人议论,“怎么说也是自家婶子,这丫头目无长辈,确实欠管教。”
祖爷爷也着急地拿拐棍捣着地,“反了,反了!”
大伯趁势火上浇油,“大家都看到了吧?哪是我们逼她,是她眼里根本没有我们夏家人。”
众人附和着点头,还有人跳出来替夏老大打抱不平,“大哥,都是二哥惯的,你是老大,又是她大伯,替老二家的管管也说得通。”
大伯立时投来了凛冽的目光,让夏百简突然想起那天落下来的巴掌,她不由地冷笑了。
“哼,哈哈哈……这是又要打我吗?”夏百简说道,“再打一次试试,我会报警的!”
大伯自然不会当着众人面让自己失利,却又抓着了夏百简的话柄,“大家伙瞧见了吧,这丫头,管不起啊,我们这些人在她眼里,算什么?唉,难啊,老二家两口子可怜,收养了这么个东西……”
这么个东西?视自己无物也罢了,还要说数落父母一番,夏百简恨极,想要上前继续讲理,林亦初赶紧拉住她,暗示她“不要,跟这些人讲不通道理的”。
而此时,大堂哥,小堂哥,开始燃烧纸钱,纸车,纸马,烧起来的火光,转移了所有人的目光,夏百简看着火光,仿佛看到了父母的脸,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哭到不能自已。
一切仪式,算是做完了。祖爷爷祭奠完也返身离开了,大伯和一群人跟在身后,上了车,离开了,离开时,小婶等一众人,还不忘狠狠地用眼光瞥了夏百简几眼。
夏百简知道,他们是来作戏的。
作戏给自己看,让她了解,他们势力有多大。
作戏给众人看,让大家看看,他对老二一家如何情深意重,更让大家以为夏百简是多么不知好歹的一个丫头。
人心为戏。
戏做足了,也演完了,散场之后,所有问题都留给了夏百简。
诡异头七
行路难,不在山水,在于人心反复间。
人心难,不在真假,在于明知是假的,偏偏都不肯信真心。
一群人的表演,落幕了,坟冢处算是彻底安静了,安静到,只有风声,以及落泪声。
夏百简不曾哭得惊天动地,只是默默流着眼泪,一滴一滴,坠入父母坟茔处,却分明听出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爸……妈……”她终于喊出了声音,却再无一语。
唯眼泪,千行,万行,止不住。
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长大了,你们却不在了。
过去你们为我遮挡风雨,如今我却裹挟着风雨令你们不安。
夏百简在心里默念着,我该是何等不孝。当初的你们如果收养的不是我,现在也一定不会有这番遭遇。
想到这儿,她突然起身,告诉身旁的林亦初,“他们不就是想要老宅子吗?我决定了,给他们。”
林亦初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为了叔叔阿姨地下安宁。”
“也许,这是我唯一能为父母做的事,也是唯一尽孝的机会。”夏百简痛定思痛,“遂了他们的愿吧,以后我想来看父母,直接到这儿,他们是不会拦着的,老宅子,想要就拿去吧。”
主意打定,她又冲父母墓碑祷告,“爸爸,我没有忘了你说的话,不是我不想守着老宅子,而是希望夏家上下平平和气,不能因为一套房子就闹得任人笑话,我想,那也是你不想看到吧?放心好了,你和妈妈,我会每年都回来探望的,回来陪你们说说话,告诉你们,我过得好不好,也看看你们,好不好……”
话一出,又是泪千行。
说不出的心痛,曾经左右为难,曾经辗转百般,当下主意拿定,心倒安定了。
林亦初将带来的纸钱烧尽,又再次敬了酒,一脸虔诚,“叔叔阿姨,我是你们帮助过的亦初,以后,百简就由我来照顾,放心吧。”
风一吹,一切散场。
心一定,万事可休。
头七算是圆满的完成了,至少人是到齐了,父母的脸面没有丢。夏百简竟觉得,从这一点上来说,她还是挺感激夏家人的,真心也好,虚假也罢,至少戏做足了。
当下她想回到老宅子,收拾一番,然后和夏家人一起去签字,过户。
最后拜别了父母,和林亦初下了凉石山,她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