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岂敢欺瞒祖母,此刀正是传说中的钑龙刀。万万没想到竟到了李士宁手中,而他将刀赠予了世居。”
殿外,一阵风吹过屋檐下的灯笼。太皇太后摒去了众人,只留下大家一人。
次日,神宗皇帝先早早去给两位太后请了安,才上了早朝。朝上,吕惠卿奏本,赵世居与李逢、李士宁勾结谋反证据确凿,皇帝应该按照国法严惩,对于涉案的朝臣二十六人、朝外九人均不应宽待。
王安石也进言:“吾朝自开国以来,奉行宽仁之法,以孝悌立国。国法有度,孝悌为先。赵世居是宗室亦是兄弟,实不应与李逢、李士宁之流一概而论。”
神宗皇帝眉头微皱,吕惠卿听得却眉梢见喜,接口道:“王章事是在为赵将军开脱还是为自己开罪?”
王安石欲反驳,吕惠卿当然不给机会,接着说:“谁人不知王章事很是欣赏那李士宁,李士宁在府上一住便是半年之久,大将军赵世居也与王相相熟,你等终日相处,莫非你对这两人谋反之事便一概不知?”
王安石知道朝中大臣定会有微词,但昨日垂拱殿中的一番对峙,皇帝没有理由怀疑自己,吕惠卿好歹是自己一手提拔,居然一点旧恩都不念,在紫宸殿上将自己逼迫至此。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阵阵凉气从王安石心底升起。想当年,司马光劝自己勿用吕惠卿,称其面□□邪,他日得势必叛之。
当时,他还因此与司马光产生不悦。谁想如今,竟让其言中,一语成谶。王安石心中百般滋味,不与吕惠卿逞口舌之能,径自持笏跪言。
“臣自入朝以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欣赏那李士宁不过是同求道教罢了,若臣知晓李士宁之事又何故要让他在东府住上半年,臣再不济,亦不至于愚蠢至此,而授小人以柄。陛下明鉴。”
说到“小人”二字时,还不忘瞟了吕惠卿一眼。吕惠卿正要再言,皇帝转头问向章惇:“章卿以为当如何处置赵世居?”
章惇以为,赵世居与李逢和李士宁之间的种种联系实则都是推测,并无人亲见,也无书信文字为证,再顾及两位太后之心思,还是从轻为好。
殊不知,在钑龙刀现世之后,两位太后都已默认。章惇非皇室,不知其中缘由,情有可原。大家不置可否,再问蔡确。
蔡确先扫了王安石一眼,再看了神宗皇帝一眼,弯腰升笏:“禀陛下,法之不行,自上犯之。”
秦孝公当年任用商鞅变法,立法之初许多人认为新法不好,多半出于对新法是否能执行持疑罢。因此时太子蔑视新法,带头犯法。在众人看戏之时,商鞅说了蔡确口中那句话,治了太子的罪。
虽然,最终受罚的是太子的老师和师傅,但此言一出,即表明了变法和律法能否执行的根本。完全贴合皇帝的心意。作为变法主导者的王安石神色骤变,心里感叹:“蔡确都如此识时务,我又何必......左右不过是表态度罢了。”
时下无人再语,大家将广袖收于身前,转身朝龙椅走去,待坐定,环视众臣,满朝文武,除蔡熠,无一人与自己对视,天子不怒自威,声音不大却自铿锵:“殿前承旨上前。”
百官齐跪,圣旨即下:
“赵氏宗亲赵世居,不尊祖、宗家法安于富贵,偏听jian佞僭语,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如此罔顾圣恩,背祖弃义。着令,赐死。其他人等除李逢、李士宁和刘通之外,从轻发落。由开封府推官蔡熠按律定罪结案,其他人不得置喙。”
殿内,王相晃神。吕相喜形于色。其他人看不出表情变化。
翌日,赵世居在开封府自尽。给皇帝留下了一封血书。
三日后,蔡熠上呈对李逢谋反案涉案的相关人员的处理结果。其中涉案人员十六人人,最终重判者三人。
主犯,李士宁判处死刑,家人流放湖南。主犯,李逢判处死刑,家人流放广南。从犯翰林医痊刘通因收受贿赂企图以职务之便谋害皇上,三族内男子均流放湖南,女眷充为官ji。
大将军赵世居的妻妾,被贬为庶民,儿女褫夺封号爵位,于宗室除名,幽禁于将军府内。大宗正事赵宗旦和大宗正丞赵宗道被革职。秦彪、王巩、滕甫等人降职。
于此,震惊朝野的李逢谋反案在众人眼中总算告一段落。
第28章 榴花红似火 芙蓉两边开
自谋反案后,奏请皇帝严惩赵世居的吕惠卿更受神宗皇帝的喜爱了。而王相公似乎有些失宠。
蔡熠是顾不上观察这许多事的。端午已过,他决定带着妻女回乡拜祭伯父蔡仲。他审理李逢案有功,近日风头正盛,上司痛快允了他的告假折子。
与汴京城不同,华亭蔡宅后花园里中的不是桂树,而是榴树,此时,榴花正艳,尤其昨日小雨,花瓣含泪,娇艳欲滴。园中还有一小池,池中菡萏初开,两相竞艳。
一个约摸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在青砖朱门的大宅子前翘首以盼。大青石铺成的路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马蹄践踏水洼发出的声音从远处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