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熠方解释道:“学生蔡熠,上观为小女求福寄名,以期来日求学于观主。得小童告知观主不在观内便携妻儿四下游览,于竹林为琴声所引,打扰二位雅兴,实乃不该,还请勿怪。”
闻言,官人模样的中年男人坐下饮茶,道骨仙风的老道接过话:“无妨,适才见令嫒眼神灵动,心下欢喜方才乱了一音,是老道修行未至,与人无怨。老道便是这无名观不成器的观主樊玄子,相逢便是有缘,不如坐下小饮一杯。”蔡熠也不推辞,介绍了柳氏,便招呼了妻子坐下。
“被小儿乱了心性,道长确实不成器。”说话人语气夸张,字字含笑,眉眼却未见开。衣襟稍显凌乱,要不是那张一脸威严的脸,和那琉璃玉,蔡熠必然揣测这是哪里来的泼皮。
蔡熠猜不准此人来头,不好直接接话,便向樊玄子讨教:“观主,这位是?”
不等樊玄子开口,那人便道:“无名观中名无名。”
显然这是不希望蔡熠深究。
蔡熠举杯接道:“甚好,相逢一杯为丝竹,请。”饮完,三人相视而笑。
一番寒暄之后,樊玄子便不去管蔡熠,转而看向云英:“令嫒灵秀,老道心下喜欢。只是不知大人还看得上我这不成器的观主乎?”蔡熠听得樊玄子对云英青睐有加心中自是高兴,脸上笑意难掩。
既然女儿要拜师,那自然要报家门。
“学生秀州蔡熠,此去京城出任京官。小女小字云英刚过周岁,承蒙观主不弃,实乃小女之福,由父代谢之。”
樊玄子等蔡熠说完摆了摆手:“老道真心喜爱令嫒,就不必这些虚礼了。来来来,让为师好好瞧瞧。”
樊玄子从蔡夫人手中接过云英细细瞧来,脸上变了几变。瞧得蔡熠心惊胆颤。终于,樊玄子眉心顿开,大笑着将小云英还与蔡夫人。
蔡熠急忙问道:“道长,小女面像可有不妥?”
樊玄子立刻摇头:“适才我已说过,小娘子灵秀万分,颇具慧根,若能拜我门下,是老道之福。”
蔡熠正要再问,便听那官人说:“蔡小娘子,确是好相貌,如此标志的女娃跟你这道士出家可就可惜万分了,不如跟着我,说不定将来飞入皇宫为妃为嫔岂不甚好?”
樊玄子眯着眼睛斜了那官人一眼:“你,欺我嘴笨,就会拿话揶揄我,待得云英长大,定是能说会道,也教你尝尝这被人揶揄的滋味。你这些俗语以后少在我徒儿面前说,莫教坏了去。”
那官人哈哈一笑:“在你道家无为地界说名利确实是唐突了。莫要见笑。”
樊玄子并不理会,几人坐而论道、品茗,不甚快哉。不觉日已当空,蔡熠起身告辞。
无名官人突然问道:“蔡大人,此番出任京官,是受哪位大人举荐?”
但见问话人脸上早已不见之前的云淡风轻,而是与其匹配的威严,双目如炬教人不敢拒绝:“蔡确,蔡院士。学兄可识得?”
“有蔡院士护着,蔡大人步步高升了。”说话者表情严肃,不似奉承,语气三分讽刺,听不出玩笑意味,当真如此失礼?
实在有失读书人的分寸。蔡熠心头疑惑也不能发作,依旧作揖告辞。
待得蔡熠一家离去,那观主一脸不解:“王相公为何不愿示之真身?临了那话还酸不似酸,倒有些讽刺。我观那蔡熠是个坦荡之人,言谈间也颇具才华,当为可用之材。相公何故如此?”
无名官人不答反问:“我倒是很想知道观主适才为那小娘子看相的结果,观主神情变了几变,连那蔡熠都看出来了,还请观主不要再拿那话来搪塞我。”
樊玄子尴尬地笑了两声,端起茶杯就饮,那官人也不再开口,只是微笑着看着樊玄子,樊玄子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得放下茶杯,指弹琴弦,三两成调,缓缓说与他口中的王相公。
入夜,无名观内,王相公厢房,宣德门事件后,大家虽然表现出了偏袒他的意愿,但他知道,两人之间那条若有若无的间隙是真实存在的,而拉开那个间隙的,就是那几个人。
一道Jing光从王相公的眼睛里飞闪而出,空空的棋盘上落下了一枚黑子,一盘棋,开了局。
第10章 小流民翻云覆雨 紫宸殿麦芒针尖
紫宸殿上。蔡确呈上了所写的结案折子。大家看完命人宣读案件始末,尔后让各位大臣发表对李根最终判决的意见。区区五等贫户能在紫宸殿让群臣讨论他的生死,怕是李家上八辈子积来的福德全应在这里了。
宰相韩绛进言:“儒家‘仁’字何解?‘仁’者‘人心仁’也。李根突逢父丧弟残,如此家变,一时激愤,错怪他人,情有可原。若一昧苛责,难免有悖仁心。请免李根斩刑,改判徒三年,并计价赔偿官马。
而副相吕惠卿即刻反驳道:“贱民李根因泄私愤而杀官马,官马即战马,当此一罪便已难恕,加之变本加厉诬陷地方小吏,挑起民众斗殴,与贼寇、暴民何异。若不重惩,请问韩相公将欲置边关将士于何地?又置国法于何地?”
吕惠卿此言,可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