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夔牛所行之地燃起弥高的烟火,赤红的,离白的,混黑的掺杂在一起浩浩荡荡,像军队的铁骑,沿着往来圣城的大小路径一同焚烧而去,或奔西东,或奔南北。
但凡神兽之火焚烧的地方,废墟之后必是草木丰茂,迅速蹿出一片青绿,最后填充了北周的整块版图。
然而烟火并不停止,而是继续不断向四陲蔓延,有的很快便被绿洲吞并,有的却被阻碍。
戚九沿着烟火被阻碍的方向瞭望,北周的版图不断在他眼底缩小,仿佛世界仅是一粒细沙,竟令他一望千山翻尽。
浩荡枯寂的乌木苏沙漠便是一道绝然天堑。
阻隔了北周和烨摩罗之间的距离。
烨摩罗……烨摩罗……
戚九的脑袋终于渐渐复苏,已然从最遥远的地方延展而去,像进入了脑髓深处不断挖掘。
他的故国,他孩提时的乐园,破魔裸母神拈于指尖的玉杯,那个凭着想象力与信念力就可以编织世界的绝美国度,俨然快被赤红的火,离散的烟层层笼罩起来,变作地府苦海。
戚九恍然大悟,他赶紧抬起右掌,掌间银碎果然是活物,此刻银碎的花纹再次改变了,由独眼蛮牛须臾化作了夔牛。
虽然牛头处依旧残缺不全,然而四条牛蹄逐渐合并为一条,正是夔牛的征兆。
戚九的记忆如翻阅的书页一般不停地翩翩起舞。
犀牛衔杯。
青牛衔杯。
蛮牛衔杯。
夔牛……衔杯……
戚九顿悟了其中深刻的奥义,从身体最深处缓缓释放出一口无奈的气息。
不是犀牛衔杯银纹时刻产生变化,而是有人冥冥中在指引他某些信息。
从独眼蜚牛的时候,他隐约便觉得不好了。
待戚九再看地面夔牛威震天下的雄伟姿势,十成十的逼真骇人,这层幻不知由谁所编织,然而并不属于噩梦幻彧,而是有人用幻法意念,在改变着整个幻彧的轨迹。
世间再不可能有人能比得上自己的幻术,除非是……
灵宗大禅。
戚九并不忌恨这个烨摩罗的对手,相反的,这个从未谋过真面的对手一直在教他人生艰难。
抚摸着手间斑驳的银碎,他一路借助其力量斩杀敌人,反而被人利用了都深深不曾自知。
一抹开怀又苦涩的笑意在他的脸上变得深刻起来。
观来,也该让一切结束了。
……
上官伊吹孤身只影,两天一夜的鏖战已让他的形容举止有些癫狂的征兆,猩红夺目的官服因为激烈的杀戮而变得深沉可怖。
唯有他的脸颊像吸饱了汁血的Jing华,张艳至一种无法臆想,更无法描绘的地步。
巨刀紧握,明亮的杀光自弯曲的刀面上行走,映衬在他的眼底后,散淡出某种熠熠的光彩,令人望而生畏。
而他的背脊朝南,一直以某种守卫的姿势守护着巨大的噩梦幻彧,绝不允许沅殇鬼婴的靠近。
而此刻,谢墩云与龙竹焺亦交战得不容分割,两道身影已然合作一片。
白式浅自然遁在雷肜伞低,暗中协助着谢墩云的攻击。
龙竹焺大约真是疯了一般,巨大的仇恨在他的背脊后形成了一层黑色的烈火,在半兽的虎毛之间化作火甲,银碎的诡异力量加上他天成的兽力,使他看起来无坚不摧,足以大杀八方。
谢墩云与他交缠至久,周身血痕斑驳,很快便失去了大部分的战力,再加之他先前在龙家祖宅里受了重压,骨酥脚软并不能持久下去。
白式浅一直等待,一直等待……
直到上官伊吹疲于应付沅殇鬼婴与柳白骨,绝对是不会再关注到这边来的一刹那。
借着雷肜伞的滑力,凭着修长矫健的身姿,白鱼入江,化作一股轻飘飘的烟,无声无息钻在谢墩云与龙竹焺之间,单手一扯谢墩云的衣衫,甩手将人抛在一旁,与龙竹焺一一对决。
谢墩云真是Jing疲力尽的状态,被甩在一旁时竟然跌跌撞撞,满地翻了几滚,才赫然觉察自己被白式浅顶替了位置,激得他提着步卅狂刀准备再重新钻回来。
结果枉然。
龙竹焺迅速调整了战术,他或许看不起只会拼蛮力的谢墩云,对于他来讲,看不见的白式浅才是最具备威胁性的敌手,故而虎步罡烈浑身铺甲,一双拳头大如飞斗,轮起来仿若车轮碾压碎石,带着黑压压的拳风,铺天盖地迎向白式浅。
白式浅全然忘记肋骨断裂的痛楚,单手撑着法器自有打算。
雷肜伞饱受日月之光,从伞面流淌出一条条银色的光束,再被他甩手移送,又狠又稳全部劈向龙竹焺的弱处。
光束衍作成千上万的光剑,劈头盖脸地甩向龙竹焺扭曲的庞然身躯。
龙竹焺自然不会乖乖承受,转身以怨气为盾,结结实实地。
光针怨火便如云浪一般不可调和。
白华挑刺着怨火,怨火荡摆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