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林纾略一怔愣,没有吭声,一撩袍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因为镜郎怕热,房中铺着的水磨青砖地上没有铺陈草编地毯,冷冰冰地硌在膝盖上,林纾却好似没有感觉,跪得笔直。
“……倦勤斋内失仪,触怒陛下,是儿子前几日忙于事务,没有及时休息,一时没有听清陛下回话,答非所问,陛下因为湖州之事正在气头上……”
门外的光线在他的侧脸上留下深重的Yin影。
贺飞瑶收回视线,轻轻敲了敲桌沿:“没想到你也会用‘身体不适’这种借口?”
“是事实,而非借口,陛下也是想让儿子休息些时日,军情紧急,未免延误……”
贺飞瑶冷冷打断道:“我知道陛下对你发火,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只是迁怒。”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陛下关怀……”
贺飞瑶的声音不辨喜怒:“我想问的是这个?被关了半个月,你没有想清楚?纾儿,你没有在我身边长大,也就不知道我的脾气?敢在我面前耍滑头?”
长公主的暴烈脾气人尽皆知,就不说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前不久还在宫宴上堂而皇之地回嘴,把太后气得要命。
林纾低垂着眼,盯着青石板之间贴合的边沿,沉默良久,轻声道:“还请母亲明示。”
“娇娇去洛阳,明明可以玩儿个三五日便回,为什么一去一个月杳无音信,连太后的寿诞都错过了。”扇子摔在桌案上,发出一声脆响,贺飞瑶平平淡淡数来,“他从来怕你,又对佛法佛经没有一点儿兴趣,怎么会与你联系,让你来替他送礼,怎么可能会抄经吃斋,你真把阿娘当成傻子了,是么?”
“再往前算,怎么就那么巧,就只有那一架玻璃屏风坏了架子,商队在洛阳过不来,你去不得,我不会去,就只能娇娇去了,是么?大郎,你好算计,好本事,全都用在亲娘亲弟弟身上?”
林纾抿紧了唇,不发一语。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请母亲明示。”
“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贺飞瑶知道他不会回答,也就干脆没有等他,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三年前,对吗?三年前,你第一次去过益州回来,就已经这么想了,你想放弃宁平侯的爵位,让你舅舅把你封到滇南去,做什么镇南侯,平南侯,天高皇帝远,谁也不认识谁,谁也管不着谁,从那时候开始,是不是?”
她顿了顿,恨恨道:“你还不对娘说实话?”
一阵风吹来,刮落了枝头摇摇欲坠的花。
长久的静默后,林纾终于开口了。
“……是我。”他纾俯身下去,额头贴着冰冷地砖,毫无感情地应了下来,“是我……对林纪有非分之想,将他囚禁,与他有……肌肤之亲,我想将他带去滇南,十万大山,此生此世,他逃不出去,不仅做我的弟弟,还要做我的……妻子。”
“好,好,算你还算有担当!自己全认了下来,兄弟相亲,你不知道这是乱lun么?”
林纾闭了闭眼睛,神情出现了一丝松动,旋即收敛了多余的情绪,并不答话。
从他对镜郎动念那一日开始,他就做好了准备。
成了,便有得;不成,他也并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他准备好迎接长公主的狂风暴雨,雷霆之怒,可等了片刻,也没有等来落到脸上的耳光。
只等来了一声叹息。
“是我没有教好你。”
“母亲。”林纾从未忤逆过她,此时却也忍不住轻声道,“早知今日,您又何必把我送回林家。”
“你是宁平侯和我的嫡长子,你就该在府中,让林诚教养,林家的祖产,爵位,都是你的!”贺飞瑶冷笑一声,语气傲慢,露出说一不二的,与镜郎如出一辙的蛮横,“区区一个郡侯爵位,我不放在心上,不过,该是你的,就该是你的,你可以不要,但别人没资格拿走。”
林纾唇边翘了翘,露出一丝微妙的苦笑,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沉默地等待着母亲的审判。
但属于的母亲温柔的手,却放在他的发顶,像照顾小孩儿似的,轻轻地拍了拍。
“……但事到如今,我后悔了,是我一心放在娇娇身上,林诚那个杀千刀的,脸硬心酸,怎么把我的纾儿教成这么个……这么个傻子。”
林纾浑身僵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然抬起头,对上贺飞瑶的眼。
母亲的眼中噙满泪水,但竟然是在笑着的。
“大郎,阿娘的好大儿啊!你说你是不是傻?”贺飞瑶轻声道,“娇娇什么性子你会不知道?吃软不吃硬。你非要和他硬着来!怎么,你说你每天一张死人脸,连个人话都不会说,娇娇图你什么啊?图你脾气坏,图你会打人?”
“你这副样子,娇娇这么不愿意,你怎么照顾好他?你让娘怎么信你?娘都把娇娇惯坏了,难不成,还要他来照顾你吗?”
在林纾难以置信的瞪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