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李兆微沉着声音说。
标枪停止前进,李兆敏在他身后笑微微地说:“好呀。”
“先拉我上来。”
李兆敏笑眯眯地说:“先扔下东西。”
李兆微松开手指,黑色的袋子随风落下,飘飘忽忽,扑啦一声掉在下面的草坪上。
“早该这样。”李兆敏评价。
李兆微感到她纤细的手指碰到了右边的西装袖子。他迅速反手一抓,握住了李兆敏的手腕,整个人随之回身,松开了满是鲜血的左手。李兆敏的脸瞬间苍白惊恐,万有引力准确地抓住了他。
四楼的灯光迅速缩小,饱含着花香的风灌满了他的衣服,吹干了满是冷汗的衬衫,包裹他身体的感觉像无法展开的翅膀。风声里混杂着李兆敏的尖叫。李兆微用双手抓住了她。
如果她确实和他流着相同的血,那她一定会明白被迫坠落的痛苦,和主动坠落的自由。
他以为自己已经习惯疼痛,但不管多么激烈的疼痛,都会被慢慢遗忘。只有那感觉在全身复苏,才会发现疼痛依旧新鲜有力。就像他以为青春期的恋情伤痛已经平复,他有能力和王嘉译展开新的开始,听到柯希的消息,依旧感受到无法平复的万箭穿心。
身体下方传来沉重而富有回力的冲击,和预期的坚硬水泥地面不太相似。他勉强睁开眼睛,看到傻瓜弟弟和他女朋友焦急又惊恐的脸。一时间他无法分清身上的沉重感和chaoshi感来自何方,片刻后大脑做出了分辨。
是李兆敏。
她握着标枪,始终没来得及松手,现在那标枪穿透了李兆微的左手,刺入了她的左边胸腔。
☆、第四十七章
收到盛宇蔚深夜发来的信息,王嘉译手忙脚乱地赶到安宁医院急诊区。李家人坐在长椅上,听到他的脚步声,一齐朝他看过来。
他们的正装满是褶皱,韩国人四仰八叉地倒在椅背上,双眼满布血丝,整张脸都有些浮肿,好像被人喷了辣椒水,或者狠狠地大哭了几个小时;李先生不过是个苍老的男人,而李太太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
任人权倾天下、富甲一方,在抢救时也要一视同仁地躺在手术台上。
看到他,韩国人哼了一声,从外套里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侧着头,正要划燃打火机,王嘉译上前挡住,说:“医院里不让抽烟。”
韩国人迟缓地看着他,又迟缓地张望,果然为数不多的病人家属都嫌恶地看着他。他收起打火机,眼神烦躁又凶恶地瞪着他们:“叼着还不行吗?犯法吗?看什么,告我去啊!”
“收起来。”李先生沙哑着嗓子说。
韩国人立刻吐出香烟,把打火机也收起来。王嘉译在他身边坐下,他哼了一声,动了动,和王嘉译保持距离。
李太太又开始啜泣,韩国人听了一会儿,说:“妈,他们会没事的,你放心。”但他的声音里也毫无底气。
王嘉译只知道少当家和郡主一起出了事。以少当家的性格,出什么事简直不敢想。他很想问发生了什么,又不敢出声,只敢焦灼地看着每个人。
李太太忽然说:“是不是兆敏……兆敏太有事业心了,总觉得兆微是个眼中钉……”
“我女儿不会有问题!”李先生略气急地回答。
这么健康的家庭,现在有两个人躺在ICU床上。王嘉译真想知道他到底是以什么为标准说自己没有问题。
韩国人摸出手机开始玩一款时尚手游。角色在华丽的背景音下释放技能,光芒如礼花般绽放,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睛里。王嘉译在一旁无意识地看着屏幕,李先生忽然说:“别玩了。”
韩国人一愣,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奔跑的小角色,关闭了屏幕。在压抑的寂静里,王嘉译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问,但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先生不答反问:“你是谁?”
“我叫王嘉译。”王嘉译说。但李先生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我问,你是谁。”
韩国人再次向后倒在长椅上,一手压着额头,空洞地注视着天花板,说:“他就是大哥现在找的人。”
李先生顿时脸色发黑:“谁让你来的?”
都这种时候了,还要计较一些小事。得知少当家受伤,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竟然遭到斥责,难道李先生希望没有任何人关心他孩子的死活?
王嘉译内心里充满荒谬的笑意。换做以前,他或许会被这家人吓到,现在他只觉得这些人很可怜。身处局中,却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关心,一味地捍卫着顽固和憎恶,这就是少当家成长的家庭。
“现在说这个重要吗?”王嘉译问。
显然从没有人这么和李先生说过话。他愣住了,王嘉译能感觉到愤怒在那苍老僵硬的身体里堆积,于是他抢在李先生前面开口,以免自己发出不合时宜的笑声。
“李先生,少当家他们会没事的,您放心。少当家不是没轻没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