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而不得,大概便是此等滋味。”
“娘娘她……从未与你提起过只言片语吗?”
“从未。”昭华语气淡淡,“她向来懂得知足,不去记父君的坏,亦教我念着父君的好。”
“……”
“还时常说,以后我若遇见心悦之人,定要有始有终,切不可三心二意,惹那人伤心难过。”
“……”
“现在想来,其实她并非在教诲我该如何为人处事。”昭华微顿,“她应是太累,不愿我重蹈她的覆辙。”
“你不会重蹈覆辙。”我握住昭华的手。
他不是伏泠,我也不会是昭岚。
我倘若动了心,便定会有始有终,绝不会三心二意,惹那人伤心难过、夜半枯坐,只知在无边黑夜里,不停地劝自己勿要贪心,要学会知足。
便该贪心一些的,日子才能有盼头。
我拽着昭华奔过巷口,途径一处,恰逢高楼有女子抛绣球挑选夫婿。
脚步停下,抬头望去——
雕着繁复花瓣的七彩绣球似飘摇浮萍,在人浪中无依浮沉,辗转几番,最后竟被昭华截获。
他捧着绣球,杵在原地瞧我。
我赠他的那身红衣绣工Jing致,自是分外惹眼,看着看着,我都快分不清这究竟是常服还是喜服。
总不能穿着我赠的衣服,跑去与旁人洞房成亲罢?
我心头火起,反手将绣球扬入人chao,扯着昭华退后,闷声道:“你不许接她的绣球。”
“嗯?”昭华轻挑秀眉,转眼看我。这时倒颇有几分昔日颐指气使的倨傲。
我以往真是最看不惯他这幅姿态。可如今复又得见,倒不觉厌烦,反而是另一番新奇滋味。
“怎么哑巴了。”昭华催促,“为何不许?”
我仔细端详他神色,怒意竟就散了,唇边盈起笑:“因为你此生只许接我的绣球。”
“……接下绣球,便是许诺终生。”昭华耳廓漫上烟霞,似已局促之至,“我不轻易许诺。除非那人愿意亲口告诉我,说他对我动了心。”
语落,他抬眼,静静望向我。
红衣染霞,鸳鸯织就。纵是世间无数丹青手,亦画不出他半分旖丽容姿。
琳琅天阙上,我曾说过我永不会对他动心。
但是我错了。
“昭华。”我右手探进腰囊,圈朱砂入掌,神色认真,“我对你——”
话音未落,人群忽然攒动起来,分拥着流向两侧。我遭受推搡,只得收声,护着昭华退后。
车马仪仗声势浩荡,周遭随从环绕,其一手执黄罗伞幢幡,绘有百鳞之长,高覆于龙袍加身的男子发顶。
旁人窃窃私语,原是当今圣上亲临,此行前去希音寺,是为沄洲城灾祸祭天祈福,以求仙界庇佑。
看来华盖所言当真不假。
我料想眼下这情形断不能求爱,只得将朱砂放回原位,扬手一指:“这幢幡是何物?怪好看的。改日我唤明燎也为我整一个,好生撑撑场面。”
“……蠢死了。”昭华将我的手按下,竟似有些无奈,“此为翳,华盖也。并非是用来撑场面这般肤浅,而是障蔽日月之光。”
障蔽日月之光?怪不得烈阳焦灼,惟有男子脚下Yin翳一片。
我正欲再问,心中却忽地生出几分怪异。鬼使神差地,我改过口:“你刚才说……什么,是华盖也?”
昭华重复:“翳,华盖也。”
“哪个翳?”我尚存侥幸。
“拂高天之云翳,仰日月之光辉。”
云翳……
我头脑霎时空白。
第92章 共此残烛光·其六
“怎么了?”昭华问。
我思绪如乱麻,早没了朱砂求爱、夜游庙会的兴致,只想尽快赶回一峰寒岫,将此事在脑海中理个通顺。
昭华欲言又止,但见我神色萎靡,终也不做强求,随我打道回府。
将昭华送至红蓼渡口,我停住脚步:“殿中尚有要事处理。明日再来寻你,可好?”
昭华颔首,背影渐没入繁花院落。
我凝视着他,久久没有离去。怎料,待昭华回身落锁时,竟与我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相撞。
我不由得一怔。
昭华长指握上门环,淡淡看我半晌,忽地开口:“竹罗。你对我……是如何?”
——我对你动了心。
这六个字于我而言,意义深重。我生来固执,从不轻易许给他人诺言。一旦许诺,便定会至死方休。
然而现在望向昭华,我只觉周身极冷,冷得快止不住哆嗦。
情意缱绻,本该化作春雨润物。却不知为何,竟在此刻被凝聚成尖锐冰棱,直将我本就空荡的脏腑,与那不甚圆满的圆满,撕裂得更为彻底。
很痛。
又不敢与他言说二三。
“……这几日夜深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