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落,神志又陷入泥沼。
我难耐喘息,拼尽全力挣开昭华束缚,从胸口掏出升霄灵香——最近病症发作越来越频繁,是以我不得不常备灵香在怀,以防不测。
燃起灵香,我阖目深嗅青烟,直至神志清明如初。
正欲将燃尽的灵香毁去,却见昭华先我一步,捻过灵香在指,置于鼻下。
“这是……升霄灵香。”他声线不稳,似讶异至极。我想笑他大惊小怪,然转眼看去,不禁哑口无言。
那身艳丽红衣在外,分明是惑人色相,而内里裹着的,却不似鲜活躯壳,反而如一尊仅会呼吸的泥雕木塑。
良久的静默过后,木塑沉沉阖目:“自出世起,所有事,我总会迟上一步。”
“总是,太迟。”
昭华许是被我所说服,自此后,不再插手干涉我的任何决策。我乐得清闲自在,也不去问他为何,只每夜缠着他插科打诨。
今日处理好朝事,我与往常一样,细致洗净身上污秽,再沿路折枝海棠,握于手中。
推门进院,却不见昭华身影。
我料想他不会走远,悠哉地将海棠插入瓷瓶,又点指一数,原是已有七枝。
一峰寒岫并无纷繁杏花,惟有海棠艳绝。
好花自该配美人。若是能将他哄得喜笑逐开……我便也会觉得分外快活。
坐着出了会神,忽见虚掩的院门被人推开,昭华手持食盒,与我目光相接,竟微微一怔。
姣好面容如霜似雪,眉间斥着深沉倦意。
我心头揪紧,连忙起身接过食盒,低声数落起来:“那些伺候你的小妖呢?这点小事,怎地让你亲力亲为?”
昭华盯我半晌,似颇为开怀,苍白双唇微微一勾:“打开看看。”
我狐疑掀开盖子,嗅见甜津津的香气,定睛看去,里边竟是盛着满当一碗雪丝羹,琥珀蜜浇淋其上,晶莹剔透。
“这……”
我动了动唇,想告知昭华,其实我很早以前就不喜欢吃雪丝羹了。
日子太苦,实在不该知晓甜的滋味。
一旦知晓,就会心生奢望,再是踏空云间,徒留失望。
但对上昭华目光,我却也不忍拂他心意,只得囫囵吞枣地一饮而尽。
“苦吗?”昭华问得莫名。
简直甜到发腻。我纳闷道:“雪丝羹怎会苦?”
“……那便好。”他道,“你灵香成瘾,难以戒除。我为你寻来良药,混在雪丝羹里。每三日服一剂,你便不必再受制于此。”
我Jing神为之一振:“是可彻底根除?”
昭华不置可否:“能多拖延些时日,就是些时日。”
我大失所望,却也知此事强求不得。置碗在案,双手得了闲,轻环住昭华腰际,偎入他胸怀。
昭华微怔,倒也没将我推开,只在我后背轻拍三下:“竹罗乖,不难过。”
似曾相识的动作,似是而非的香气。
我常年紧绷的神经霎时松懈,唇边浮起恍惚的笑:“昭华,你对我真好,就像义——”
就像义父当年对我那样。
等意识到方才几欲脱口而出的话语,我愣在原地,面色霎时极为难看。
昭华偏挑着我的痛处戳:“你的义父,是个怎样的人?”
我磨起牙,恼自己的死不悔改。半晌,冷冷开腔:“一个骗子罢了,没什么可提的。”
“骗子?”昭华微顿,“可无论是妖气浸体,抑或在凌霄丹台,你嘴里喊着的,始终都是这两个字。他于你而言,真的只是骗子这么简单?”
“……是。”我攥紧五指。
说什么一心向善、勤修苦练,便定能脱去不堪命格,得道成仙。云覆玉不过动动嘴皮子,就为我编造出一座虚无的梦中楼阁,时逾千年之久。
他骗我骗得好苦。
当年因允诺于他,我曾迫切地想尽快褪去妖身,成为正常人类,憎意最甚时,我拿起过刀,想以蛮力将狐尾狐耳悉数割断。
可妖类自愈极强,往往割至半途,伤口已自行愈合,惟留痛意入骨。
见此法不通,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勤勤恳恳地修炼,日复一日,未敢有丝毫懈怠,却屡遭挫败。
云覆玉当年看见我因境界凝滞不前,而躲进山洞恸哭时,心里指不定在笑我蠢笨如猪。
我既生来注定便要堕妖,为何要与天性苦苦顽抗至此?
我既生来无法成仙,又为何要为境界凝滞而崩溃恸哭?
虚无一诺,飘渺似水中月、镜中花,却耗费我千余年心血奋命追寻。
到头来,我一无所有。
我怎能不恨他?
怎能不恨!
而我竟然又因昭华这般肖似他的举措,再度放下所有戒备,我、我真是半点都不长记性!
我收整心绪,轻拂开昭华的手:“想起朝中尚有要事,便不在此过夜,你好生休息。明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