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问得怔住:“明燎,我也不明白。”
明燎收起惯常的嬉皮笑脸,竟是颇为认真地道:“你若是对他无情,便不要再如此。想让他往后自在逍遥,切记不能呼唤他,思念他,注视他。惟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死心,早日离开一峰寒岫。”
“可是……”我难得吞吐,有些许惶然的意味。
“可是什么?”
可是我做不到。
为何做不到?我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些情思愁肠百转千结,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成了团理也理不清的线团。
明燎静静看我半晌,忽地上前,右手轻揉我发旋:“好,堂兄知道,这些年来,委屈我们家小烛罗了。”
亲缘这东西,委实很奇妙。
让我在焦灼中得以宁静,惶然中得以安稳。
“……堂兄。”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唤明燎,“有情还是无情,我说不上来。只是这几日,我总想时时都能看见他,即便不能说上话,也是极好的。我……会恨自己遇他太迟,而今身上能给予的都已被夺去,再没有好东西能留给他。”
“若我如今已一无所有,却还想将他留在身边。我这样对他……会不会太自私?”
“那要看他是如何作想了。”明燎语重心长,“罔顾他人意愿,擅下决策,才是自私。”
语落,他对着我笑了笑,道:“小烛罗不怕,堂兄帮你。”
明燎不许我再去寻昭华,让我成日待在一峰寒岫与他厮混。
非但如此,还换着花样往我榻上塞男宠,皆是些身娇体软的美貌少年,见着我就跟那没骨头的蚯蚓般往我怀里钻。
我不喜亲近外妖,也不齿这般荒yIn奢侈的作派。
是以,明燎送一个男宠我便向外扔一个,扔到后来,明燎也上了火气,拍案质问我到底喜欢什么长相的美人。
我知会他,这与长相无关,我仅是无法说服自己对那些个不喜欢的物事又亲又啃,乃至交欢。
明燎不屑一顾,说我这是当人当久了,不可理喻。情与欲,本就不相伴而生。上了,爽了,不就足够了?
我难以苟同。
他恨铁不成钢,指着我数落了好一通,才走出殿门。
这还没等我松口气,明燎竟又匆匆赶回来,扭着腰肢坐上我腿,玉指在我脸上又点又揉,千娇百媚地笑:“小烛罗,成了。”
我满头雾水,忽听得殿外嘈杂声起,似是有妖前来闹事。
岂有此理。我面色转冷,使过眼色让明燎从我腿上离开,他却恍若未闻,分外悠闲地自琉璃盏中拈起一颗葡萄,朱唇微启,拖着尾音:“啊——”
耳听哀嚎声渐近,我哪里还有心思与明燎蜜里调油,板着脸命他自我身上滚下去,他倒好,竟有意无意地将我搂得更紧。
我气极,又不能对明燎下重手,只能眼睁睁地瞧见殿门轻易被破。两名小妖自外踉跄跌向殿内毛毯,抖抖索索地不敢说话。
来者赤金长靴点地,雪白袍角迎光熠熠,翩然轻曳,步伐更是缓慢自持,不曾出错半分。直至他走到我面前,鬓边垂落的流火珠都未晃过一下。
我自看见昭华起,便有些不知所措。
他眸光若冰,面色似霜,身侧还浮着柄未出鞘的长剑,像是在上演正宫逮着了丈夫在外偷吃,然后捉jian成双的戏码。
我不禁一个头三个大,暗忖昭华稍后若真向我出手,我断然是不能够还手,毕竟是我理亏在先。
明燎还嫌我理亏得不够多,柔声轻劝:“冤家快尝尝,是这葡萄甜,还是燎儿的滋味甜?”
昭华面色更冷。
这我哪还敢吃?挥手正想推拒,却听明燎传音入密道:“堂兄说了帮你,就不会害你。”
他当真是在帮我……而不是在戏耍我吗?
也罢,事到如今,就信他一回。
我硬着头皮,衔过那颗葡萄,明燎那厮又支起Yin招,指点我:“当着他的面,说这葡萄没有我甜。大点声。”
我嚼了两嚼,干巴巴地道:“葡萄……怎、怎么能有,燎儿甜呢?”
明燎不满我的敷衍,还欲再说,身侧已袭来清冽梅香,我嗅见这气味,实在难以心生戒备,动作下意识地迟缓下来。
等再回过神的时候,落座在我腿上的已不再是明燎,而是昭华。
至于明燎,他被一道无形气劲携着不停打转,趔趄绕下玉阶,好半天才稳住步伐,登时气得狐耳绒毛根根炸起,声线都不可抑制地开裂:“刁、刁民……冤家可得为我讨个公道!”
昭华鸠占鹊巢,又被明燎声泪泣下的指控罪行,却不见他有半分不安,只是挺着笔直的身姿,扭头默默看我。
虽未言语,但那欺霜赛雪的芙蓉面上分明写着两个大字:你敢?
我自然不敢,想也不想地就挥手打发明燎。
明燎恨得直向我飞眼刀,要是现在能骂出声,想必他定是要指着鼻子骂我见色忘义了。
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