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长殊齿关发冷。
他知晓自己习性疏冷,又严肃刻板,不讨人喜欢。
姚盼天性不羁、不喜管教,他这个太傅,更是定安帝硬塞给她的,他们原本从一开始就不对付。
宗长殊做她太傅那会儿,姚盼已年满十四,性格大致成形,故而二人,并不亲近。
哪怕宗长殊真心将她当作学生,这位女帝,也从未真正地将他当成老师过。
真的有人愿意一直屈居人下么,就算他现在抱着这样的心情,想要效忠皇室,实现自己的价值。
因为他是寒门出身,从小就被灌输侍君以忠的思想,可,谁又能保证将来如何?
人心是会变的。
人的本性自私,不可能完全不为了自己考虑,他是庶民出身毫无根基,只有攀附皇族才能让宗家延续下去,说到底,他们也是各取所需。
姚盼根本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那么纯粹的人,她也不相信宗长殊是什么圣人。
她不敢拿整个太行来赌。
他到底忠于的是什么?
不是太行,不是那些条条框框,更不是姚盼。
也许,只是他在心中构想出来的东西。
哪一天那个东西坍塌了,背叛就会不期而至。
神的对立面是恶鬼,若是明堂君子做腻烦了,又有谁知,他那光风霁月的皮囊下隐藏的,不是恶鬼?
他是危险的,不可控的。
为了杜绝后患,只有将他牢牢地抓在手心,不论是用什么手段。
待她借助宗家的力量登基,在群狼环伺的帝座之上,站稳脚跟。
将此人的利用价值彻底榨干,再一锅端掉。
绝不会,坐任前世那样的事发生。
入夜时分,殿外忽然下起了雨。雨声淅淅沥沥,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漩涡。
春雨寒凉,伴随着春雷阵阵,窗外银光乍现,姚盼不禁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烛火昏黄,青年白衣散发,安静地坐于一席之地。
室内,只闻执笔在草纸上的沙沙之声,是他在清点东宫文臣幕僚的名单。
姚盼将看了一半的《齐民要术》搁下,缓步走到他身边,靠着他半坐了下来,衣摆如同一朵黄花旋开。
昏暗的光线中,青年执笔的手指清瘦修长,她握住他冰凉的腕骨,让他不得不转过目光,“我害怕。”
她委屈地紧贴着他,“这春和殿冷冷清清的,外面好像要下雨了,好可怕。”
“臣让他们多点几盏灯。”
他要起身。
“不要。”姚盼连忙拽住他,“先生常常来陪我,就好了。”
“先生的手掌比梨梨的大好多,”她抓住他的手,一点一点贴上去,感受着上面每一寸肌理,“为什么呢?”
“因为……”宗长殊不免低头,小巧白嫩的手心闯入视线,让他停顿了一下:“臣是男子。”
姚盼噢了一声,将脑袋贴近他的胸口,侧耳,在一片昏暗之中倾听着。
他将笔搁下来。
低头是她圆圆的小脑袋,睫毛纤长,鼻尖挺翘小巧。他无奈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听先生的心跳。”
“听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先生是冷的还是热的。”
少女用手掌轻贴,“咦”了一声,“看来,先生是冷的。”
姚盼缠着他,几乎手脚并用了,青年的胸膛坦实宽厚,隐隐有些弹性。她一本正经地说着冷热,心里却琢磨,这宗长殊人不可貌相嘛,看起来清瘦文弱一人,没想到下面还挺有料。
少女玲珑的曲线,隔着薄薄的寝衣,软得像一团云。幽幽的香气不断传来,她一脸纯洁地提着问题:“我知道,先生有一个妹妹。她会像梨梨这样抱着先生么?”
“不会。”
宗长殊垂下眼,表情淡淡的,“她打小就不与臣亲近,反而有些怕臣。如今养在臣的祖父那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面。”
“宗谨?”那个老家伙。
一张凶神恶煞的脸浮现眼前,姚盼含蓄地问,“她天天看见宗老头,晚上不会做噩梦么?”
宗长殊敲她的额头,“慎言。”
被他一敲,姚盼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了,她嘀嘀咕咕地翻了个身,索性仰面,倒在了他的膝盖上。
细软的发丝尽数散落,姚盼懒散地打了个哈欠,闭着眼,呼吸浅浅。
宗长殊低着头,静静凝视她的容颜。
那两瓣红润的唇瓣,忽然轻启:
“这些年,长殊哥哥过的累么?”
她喃喃地说:“你一个人肩负着宗家,还要照顾宗长安那个不省心的,肯定很累吧。我听说,宗老头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姚盼睁开眼,“他还有没有打你?”
宗长殊捋开她的刘海,突然之间,回想起那个时候。
宗谨不知从哪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