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封明信片Daniel是傍晚取到的,明信片异于信封,它敞开无秘密,因此Daniel轻易瞥到上面写着的两行娟秀小字,“离开你之后,冷风过心相思稠,酒暖回忆思念瘦。”
他有些激动,私人飞机刚一降落,Daniel就急急揣着信下飞机。国内已经入夜,天色昏暗,Daniel拨出去的电话无人接听,他思忖片刻,开车去了西郊。
问烃有两个男助,Daniel一直负责海外市场,三个月前老板吩咐他暂停手头工作,让他带几个人全权负责汪匿匿的人身安全。
当他向老板第一次实时汇报,述到汪匿匿寄明信片时,老板脸色有所松动,他说:“第一时间拦截,直接坐我私人飞机送来。”Daniel履职尽责,虽然心中稍觉匪夷所思,一张明信片而已用得着大费周章?后来他就不这么想了。
……
车子开不进去园内,Daniel泊车后下来打着手电筒往里走。一路上不断踢碰断壁残垣,他的皮鞋和裤脚不一会儿就蒙上了灰土。这儿原本是年初老板斥巨资买下的地皮,用来建造儿童主题乐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停工了,落得如今荒芜一片,无人管理。
半晌,他在“老位置”找到了老板,是蓝图上规划碰碰车项目的区域。
月色下,问烃的轮廓影影绰绰,唯有猩红的火星子忽明忽暗,像一只绽着血泡的瞳孔。
Daniel觉得夜晚的寒气都渗透进了老板身上,连厚重的烟味都掩盖不了那份寂寥,他站在那,不知道站了多久…Daniel关掉手电筒走上前去,问烃侧目,Daniel赶忙把明信片从文件夹里小心翼翼取出,递给老板。
问烃接过,捻灭香烟,问道:“她什么时候寄的?”
老板的嗓子嘶哑不堪,不知道抽了多少烟。Daniel在心里叹了口气,一丝不苟地回答:“东京时间17:32,北京时间16:32。”黑夜中看不清老板的神色,Daniel就继续汇报。
顷刻,话毕,问烃沉沉地“嗯”了一声。Daniel就离开了。
问烃摩挲着明信片,小小的,薄薄的,同她的主人一样。问烃轻笑,把它小心揣进西服内兜里,又抽起烟来。
汪匿匿走后他经常来这里,这里原本是他打算送给儿子的诞辰礼物,可是他再也看不见了,那么游乐园不要也罢。这么一大片地,如今成了他的墓冢,他会害怕的吧?他妈妈胆子那么点,他应该也一样,晚上他来陪陪他,也许他就不怕了。
烟蒂烫到手指。
问烃脑海里浮现出主刀医生手里的那个胚胎,他在引产针打入后就已经死了,但他出来的时候依旧很漂亮,安静得如同在深睡。问烃吻了吻他的眼睛,这双眼睛睁开来一定像极了他妈妈,他还想吻一吻他的绒发,护士过来把他抱走了。
问烃手上温温融融的,仿佛留有他的体温。
他把烟蒂丢下。
倏然起风了,尘埃扶摇翻飞,迷了眼呛了喉,问烃咳起来,咳得肺都在轻微震颤。脚下一片烟蒂,好似心脏瓣膜上一个又一个漏气的黑洞。
问烃咳得难以自抑。远处有野猫闻声尖嚎,问烃笑了笑,老人常说野猫野狗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问烃想,它们一定是看见他了。
近水楼台
一声梧叶一声秋,金叶潇潇,素秋如此短暂,转眼上海迎来了清冬。
汪匿匿自那天想透彻后,就毅然结束了旅程。但她没急着找问烃,而是飞去上海,她想在拥抱问烃之前,先学会爱自己。汪匿匿拾起了自己儿时长达8年的理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教师,并给CAA的人事部发了一封辞职信。
她在Airbnb上租了三个月的老洋房,位于静安区老弄堂内,汪匿匿入住,颇为舒心,仿佛回到了儿时。忧来无方,窗外细雨,伏在案上写字,背书,心情轻而易举好起来,这真是个好地方,汪匿匿心想。
房东太太优雅知性,是上海本地人,见汪匿匿会说上海方言,又长得讨喜,每逢在周末便会邀请她共度晚餐,汪匿匿屡屡婉拒。
今晚也是,房东太太不馁,向她发出了邀约。汪匿匿看了眼手头上整理的资料,已经差不多准备齐了,她想了想,应允了。出门前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丝绒小方盒,揣进包里。
打车去目的地,一路上,窗外从静谧的街景徐徐变幻成璀璨闪耀的比邻建筑,汪匿匿暗叹,上海,处处皆存令人着迷的魔力。
房东太太住在寸土寸金的外滩江景房,汪匿匿由佣人一路从1楼物业中心引至21楼,进了房,她换上绵软的拖鞋,把手中的花束递给了笑着迎来的房东太太。佣人把她脱下的外套挂了起来。
“哦哟,作撒客气,人来就好了呀。”话虽如此,房东太太显然对鲜花爱不释手,噙着笑细细嗅了嗅,才让佣人去插瓶。
汪匿匿笑yinyin地解释,“见您朋友圈常发花艺,我就猜您喜花。现在鹤望兰长得正好,便买了一束。”
“有心了,快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