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随意闲谈之际,刘国卿便若有似无地将手搭在我腰上,此刻听我喊叫,更撑得实了,另一只手捂在腰的对面,感受到肚子不可停止的膨胀,也急道:“怎么回事!”
祖宗盯着我的肚子,两眼冒绿光:“小家伙,你莫不是忘了,这洞里可和外头可不一样。”
我一卡壳,这茬自是不会忘,可是可是这古怪——我哪会想得到!
彭答瑞道:“洞中一日,世间一年。只是不合常理之事,也不会发生。”
我忍着难过,哑声道:“你什么意思!”
彭答瑞道:“人长至青年,面貌经年变化不大。在此过一日,身体同样消耗一年的能量,而自面容却瞧不出明显来。但是腹中胎儿需要摄取足够的营养方可长成,所以您这次还请先紧着自个儿”
我如遭雷劈,刘国卿亦怔然不语,半晌才道:“彭先生,照您说的,我们该怎么做?”
老祖宗插嘴道:“诶诶,这可是我的地界儿,你听信一个外人的算什么?”说着麻瞵一眼彭答瑞,挺直了腰板,胸腔里好似画满了竹子。
刘国卿一听有门儿,伪装的镇静霎时粉碎成末,迭声道:“您有法子?”
我瞪起了溜溜的眼珠子,老祖宗瞧着一乐,说道:“你当我这里的宝贝是什么?市井凡夫为那劳什子的阿堵物日日庸碌,夜夜奔波,多少腌臜事由它而起,偏偏无人看得透。贪念一起,心便黑了,整个人臭不可闻。一个人如此,两个人如此,人人如此,真可谓臭味相投!”
我忿然不满道:“你可别忘了,你这儿的金银珠宝可还有我的一份儿。”
老祖宗笑道:“最不值钱的,你们一个个儿都当它是个宝,真正的宝贝却瞧不见。”
说话间,不知他碰了何处,四面墙有三面忽悠一转,俨然是另一个房间了。这房间陈设未变,乃是我与他共饮的地方。桌上尚摆三杯两盏,烛台却换成了鹅蛋大的夜明珠,照得房间如在水底,泛出粼粼绿光。
犹记醉颜酡的滋味,但我现在实在没心情馋酒。挨着榻边坐下,将全身的重量依托在刘国卿肩膀上,也没好受许多。老祖宗说话带着古人的絮叨,令人不很耐烦,我皱着眉头,捂着肚子,直截了当道:“你再废话,它都足月了。”
老祖宗道:“在你腹内,它长不到足月,便会化成死胎;你也会为它累得气少体虚,短了寿数。幸而我这宝贝,倒可一试。”
说罢,桌案上的夜明珠应声闪烁,从中分离出点点如星斑汇集的银河,飘带般缠绕住他的手掌。这光点似有灵性,在掌间自在飘逸的舞动,似气非气,似土非土,甚是Jing妙。
“这是?”
老祖宗说话办事都带着玩世不恭,此刻面容却渐渐严肃,说道:“‘彭祖乃今已久特闻’,此话你们应当熟知,可曾想过为何?”
刘国卿道:“<黄帝内经>中有云,‘余闻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晚辈以为,是上古之人修习内功之法,练气所致,彭祖大抵亦是如此。”
我说道:“别整些虚头巴脑的,”又对磨磨唧唧的祖宗大人道,“你手上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是盘古的Jing魄。”他一笑,那飘带腾空而起,好似仙女的披帛,漓落花粉似的光斑。
我们皆仰头望向那条东西轻款腰身,正是个有自我意识的模样。有些碎末掉在头顶、肩上,只觉暖融融的,身体霎时轻快了不少。
“Jing魄?是灵魂吗?”
“盘古大神死后,Jing魄化而为人,分五氏:伏羲氏、女娲氏、燧人氏、有巢氏、神农氏,便是后人所称的‘上古之人’。古今多少人乞求长生不老药,却不知人生而不平等,即便帝王将相,也不过是女娲甩的泥巴,焉能岁比大椿?后来五氏灭,人昌,只余我伏羲一脉,奉命守着残余的Jing魄,寸步不得离。惜哉千万年人神杂融,早失了上古血脉之纯粹。到了今天,也就是你能让我觉着亲近些。”
许久没人言语,皆在消化这番“神话”。我却想到:既然是“奉命”守着Jing魄,说明这东西不可外露,更不提给人了,又怎会轻易便宜我?
便问了。老祖宗道:“我说或可一试,自是要与你们讲明利害。固守Jing魄一事,逾今已久,稍加变通,也无不可。Jing魄不仅可让人起死回生,更是糅合了上古之力的Jing华,几乎使人长生不老。将Jing魄封存在胎儿体内,全无坏处。但它体内既有Jing魄,便不得踏出这洞府一步!”
我张了张嘴,与刘国卿对视一眼,均哑口无言。
不试,它便死了;试了,便困在这一方小天地,做个井底之蛙,与死了有什么区别?
这时,彭答瑞忽然道:“你不过是想要个作伴儿的。”
“不错,时间过得太慢,日子不好打发,有个小家伙,兹由我悉心教导”
刘国卿低下头,苦笑着与我道:“你说咱俩是不是命里注定留不住孩子?安喜是安乐也是”
我别过眼去,眼眶微红。别说安喜,就连依宁他们仨,我也没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