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来,宁馨嗜睡得厉害,她把问题归因于天气的变化,往常需要吃点安眠药才能入眠,现在一沾到床,就立马睡着了。
前几年她会做很多梦。梦到很多人,很多事,有些面孔是没见过的,或是已经没了印象而只停留在潜意识里的,有些事是已经发生了的,有些事虽然未亲历,却确有其事,她也有参与其中,都一一展现在她面前。
某些时候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Jing神恍惚得厉害。陆洲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赶紧联系了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此时已是深冬,深圳的冬天不比上海冷,夜里却依然会有凉意。宁馨睡眠浅,也比较敏感,察觉恒温水床陷落,周围温度降低,立刻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了陆洲的侧脸。
男人平平稳稳地躺在她身边,以最标准的姿势,离她有五十公分,双手平整地放在腹部。
他有一张极优越的脸,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流畅,一笔一划皆是浓墨重彩。还没结婚前,两人去三亚海边度假,宁馨曾经捏着他的脸取笑:“都说我爸年轻时也好看,现在老了,变成一头猪了,万一你也变丑了怎么办?”
她期待他能说:就算我变老变丑了,也要赖在你身边不走。然而事实证明,陆洲并不能理会她的这种甜蜜的隐喻,只是把她作乱的手拉了下来,稳稳当当地放到海岩上,两只眼睛看着前方,望着深邃湛蓝的海出神,一语不发。
宁馨爱极了他超越了年龄的沉稳持重的模样,也不去打扰他的思考,支棱着脑袋看着他的侧脸,嘴角已经不知不觉扬起了笑意,明媚的眸子里闪动着细碎的星光。
后来她才知道,真正的爱是藏不住的,四平八稳古语叫举案齐眉,通俗来讲就是得过且过,她曾见过沉稳持重的陆洲为另外一个女人疯狂焦急的模样,那是她不曾体会过的殊荣。
宁馨想到了很多往事,不自觉伸出手,却没有触碰到他的脸,而是顺着他脸部的轮廓在空气中描摹,就像少女时代,她坐在他前边,课间休息的时候,因为刻苦学习而体力透支的男生难得利用闲暇时间闭目小憩片刻。
十几岁的女孩子虽然出身优渥,眼高于顶,自命不凡,却也禁不住凡间美颜诱惑,偷偷拿起笔,装作毫不在意地,觑着少年英俊的轮廓线,而后干脆利落地在草稿纸上落笔,一笔一划皆有神韵,简单明了,却完完全全勾勒出了人物的特征,显然是进行了极为细致的观察。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shi鞋?几度偷画终于被人察觉。被少年发现后,女孩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把头转过去,只留给别人一个高傲的眼神,耳尖却早已通红了一片。
紧闭着眼睛的男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睁开,昏黄的光线中,一双深邃莫测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此情此景虽和二十年前不同,她却有些恍然,产生了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念头。
男人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慢慢地把她的手放回了她的身体上,用沙哑的声线沉沉地说了一句:“睡觉。”
宁馨眨了眨眼,轻轻回了一个“嗯”字,眼睛却没闭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手突然被他的手包住,男人滚烫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她觉得热,想挣脱,却又被他捏得更紧了。
他问她:“睡不着?”
“嗯。”
“在想什么?”
宁馨轻声喃喃:“想你啊。”
旁边的人似乎动了一下,动作幅度有些大,柔软的水床摇摇晃晃的,宁馨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床上的动作又停止了,只听到黑暗中传来他沙哑低沉的声音:“想我做什么?”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变老。”
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年轻时候本就是年少老成的小老头,现在来说,只不过是气度更加深沉广博了而已,而鉴于长年累月健身的缘故,他的身体素质远比普通人要好很多。
岁月啊,总是对一些人格外优厚,有人的人生天生要走上坡路,与此同时,为了给这些人腾位置,有人天生就必须要走下坡路。
古语云风水轮流转,现在说阶层流动。陆洲无疑是一步步,坚定地在往上走。
男人似乎是笑了一声,语气难得有些调侃:“三十几岁,正当风华,还有好长的时间,别人都说我青年才俊,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老了。”
宁馨看着他问:“最近还好吗?”
他知道她在问什么,同时也知道,她并不想要虚假的谎言。
“情况很糟糕。”他顿了顿,继续道,“今天的新闻看了吗?”
“嗯。”
近一个季度的财报她早已翻烂了,各项数据烂熟于心。她知道情况如何,却仍是想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这是父母共同的心血,父亲早已知晓她并无接管这份重担的能力,弥留之际,将手中的火炬郑重地传到了他手里,告诉他接下来的时间会变得非常非常困难,世界承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