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了,原因与烫伤、刚沸腾的热水一点也不沾边。
许心卯望着她们站在一起,笑容有些苍白:“嫂嫂,姐姐说你想见我。”
她浑身发抖,北方的夏天并不冷,可她这一瞬间,或说从此以后的很多时间,当她看到婴儿睁开标志性的绿瞳,仿佛是这条血缘里的烙印,永不湮灭,她都觉得自己正在冰窟里慢慢死去。她确实想见她,她很早就说过,她需要知道是什么样的母亲将孩子交到她们手里领养,而显然,许心卯对自己即将降临的身份和已被安排好的未来毫不知情。
后记:
伊美的冬天仿佛是转为清除人类而存在的,传闻中世纪时,伊美的流放几乎等同于死刑,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在东部的高原上存活下来,那里人烟罕至,气候恶劣,植物是被冬风蹂躏致死的,而非严寒,当然严寒也是它不宜居的主要原因之一,但对于许心卯来说,在这个国家她最难活下去的原因只有一个:无聊。
尽管工业革命后这片处女地就遭陆续开发,历时好几百年,最终嬗变为今天繁荣富庶的城市带,但许心卯喝不惯这边酒馆里太烈的酒,她第一回尝试的时候,只记得自己边聊天边喝汽油似地喝完一杯当地伏特加,第二天浑身赤裸地在室友床上醒来,她当时其实还不能怎么熟练地用伊美语同当地人沟通,好在室友会一点西阴官话,她披着被子听这位漂亮男孩手舞足蹈地重现前一晚事发经过,大致了解自己仅靠一杯酒就迅速结束作战,不省人事地被男孩抱回来,她的钥匙丢了,只能睡在男孩房间,男孩只能在客厅挤在沙发上将就。
他们简单地谈了会儿天,开锁匠便敲响房门,许心卯和他不熟,她见过太多男孩,一些腼腆,一些则不,她的关注点倾斜后者,因而对前者的评价都笼统,可斯金纳正处于两者之间,许心卯本有些动摇,但自从这件事后,她想当然将其归为腼腆。
不过男孩金发的颜色,和许思蔓还挺像的,她想,靠着餐桌倒麦片,男孩站在窗边给吉他调音,冬日暖阳越过铁锈斑斑的落地格窗,在他分明的眉骨下落脚,瞳孔色彩瞬间就与许思蔓的重合了。
意识到这双眼睛与自己对视有一会儿了,女孩恍然回神,心虚地抬起马克杯狂饮一大口,被热可可烫伤舌头,像只狗狗那样哈着气冲回卧室。
他们是什么时候上床的?许心卯来到大学后毫无保留地发扬了她的浪子宗旨,夜夜笙歌,处处尽欢,这也是有好处的,由于总和当地人呆在一块儿,她的口语水平突飞猛进,但书写能力有待加强,教授点名问她为什么不回复邮件时,她心里狂翻白眼,什么年代了这些白种人还不会用即时通讯软件?课后她找室友求助,斯金纳认真准备一大摞语言辅导资料。与她共度了几个不那么美妙的通宵,她昏昏欲睡地上了几节家教课,有个男孩儿,叫戴维还是鲍勃,打电话问她愿不愿意今晚去兜风。
她回来时感受不是很好,可能感冒了,也可能是因为晚餐上糟糕的鱼子酱,或者戴维女友泼在她脸上的柠檬水,总之那alpha是个蠢蛋,她现在亟需同类给予她一个温暖安全,不带任何杂质的拥抱,斯金纳正好是个合格的同类。
该死的狗骗子。许心卯再次见到他时,立即往烟灰缸里狠灭按烟头,拧断他的脖颈也用得上这份力气。
“你还是与从前一样美,Molly。”
男人颚骨的弧度硬朗又阳光,鼻梁挺直,眉毛颜色比发色深一些,眉峰像是勾进少女心里去那样高扬,许心卯偷看他眉骨下的迷人蓝眼,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会那么就相信了他的谎话,把他当作一个表里不一的omega对待?
你一样操蛋。她愤愤与之打招呼,板着脸点轩尼诗,“加一听可乐,这就够了,谢谢。”
男人朝她投递感激的一眼,没人会在五点前坐在餐厅点酒,因此侍者很快回来了,她在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消退的服务生离开后,飞快地将饮品调换位置。
“听着,”她叩一口白兰地,点燃另一支烟,也先吸一嘴,仿佛没有尼古丁与酒精她就会拒绝开口,“如果你是来要孩子的,很抱歉,打那时起四个月后我肚子里就什么也不剩了。”
涂着深色甲油的手指在餐具上摇晃,纤细指骨间夹着的女士烟似掉未掉,同样让她困惑的是白种人总是想把整个世界都搬上餐桌的古怪习俗。
男人依然略带笑意地盯着她,许心卯怀疑自己今天眼线连去鬓角了:“等等,你是专程来嘲笑我的,对吗?”
“不,当然不,”男人往西装口袋掏出个小方盒,许心卯的大脑还没转到该去的那一层,斯金纳离开座椅,弯曲膝盖,无声跪在地毯,抬着那双晶蓝眼睛:“Molly,你愿意吗?”
“....愿、愿意什么?”许心卯慌得飙母语,她已经听见惊叹声四起,谢天谢地,放着音响不用,店主固执聘请的乐队还没上班。
“做我的‘媳妇儿’。”
斯金纳蹩脚的西阴语把气氛全毁了。许心卯掐灭这支烟,又抽出另一只打上火,她语气漂浮:“....我生过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