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不是一种好东西。
比如说有一个生在几个国家正在战乱之时的男人,他混了一点外国的血,显得眉目深刻,便只能与同样被打成右派的,清秀的地主之女结婚,他们生下了一个男孩,
男孩长大了,他极文雅英俊,这个贫穷但极有野心的男孩用脸蛊惑了富人家天真可爱的大小姐,生下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大小姐生下孩子后便被逐出了家门,她还没有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更受不了丈夫的困窘与移情,最终抛下孩子离开了。
孩子长大了,他因为父亲受到了很不公平的待遇,并因此丧失了许多东西。
像诅咒一样,他也碰到了一个大小姐,所幸他们不正常,这个孩子家族中美丽且罪恶的基因大概就要永远断在这一代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秦自留下了车,对驾驶位上的王淑说:“里面开不进去了,你在里等我吧,一会就好了,路上全是泥巴。”
回想上午在王家祭祖时的事情,他的尴尬癌都快犯了,谁知道那么一大群黑压压的人竟然是为了等他,他还没脑子地笑着问“发生什么事了吗”,就算瞬间反应过来了王淑是为了给那群人表态,秦自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什么态,只能干巴巴地冲他们笑。
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好像中邪了似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越笑越灿烂,最后竟然还出声了,只能低头用手勉强遮住上扬的嘴角——他笑得越笑越灿烂,有些人的脸就越Yin沉,他们好像认定了秦自留在肆无忌惮地在挑衅,在炫耀,在讥讽。
偏偏王淑与王国良,一个持着伞,包容且沉默,一在低头抱臂在看手机,都丝毫没有想制止的想法
天地可鉴,秦自留真的没那么多心思,他自己都说不清当时是以一种心情在那么多面色凝重的上位者面前笑得那么开心。
“你先走,我在后面跟着你。”王淑也下了车,她把上午穿的黑色高跟鞋换成了皮鞋,穿上了裤子,干干净净的。
秦自留提着一大袋祭品,乡下的人为了这段泥巴路好走些,抛了几块大石头在路边,天色昏暗,他却身形轻快,好像心里记下了石头的位置似的,长腿一迈就可以从这个石头越到另一个石头上,不一会就到达了长满草的坟地里。
“我忘带打火机了!”秦自留发恼地冲站在石头上眺望远方的王淑喊。
王淑闻言把自己兜里的打火机远远地扔给了秦自留。
秦自留把买来的纸钱,金元宝,银元宝都掏出来,怕它们散了,所以动作小心翼翼的,手上沾的全是金粉混着银粉,下过雨的地很chao,他点了好多次才把这些东西点燃。
“看上去王家的祖宗还是可怜一些。”王淑过来了,声音很温润,言语却是大不敬。
“你们家只放朵白菊花在坟前,确实是,体面好看。”众所周知,这便是有钱人应该气派的地方,秦自留给渐渐旺起来的火苗喂纸,纸钱几下就被舔没了,元宝们打着滚,萎缩着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这是给谁的?”王淑盯着那纸钱的灰,火苗枯萎了之后留下的肥料似的,结成一块一块的,不知道烧得焦一点的是黑色,还是灰色?
呼吸间纸灰慢慢上漂,悠悠地打转,天色已晚,亮光更加显眼,好像真的有鬼神接收了现世之人的好意似的。
“柳树后面是我nainai和爷爷,”秦自留捡了一根细长的短树枝,轻轻挑动灰烬,让没有烧完的黑色重新变成红彤彤的一片,“这个是我爸。”
“你母亲呢?”
秦自留沉默着蹲在地上,头和右手叠放在膝盖上,看不清脸,左手还在游戏般挑动着。
“搅得太碎他们就得不到了。”王淑提醒。
秦自留扑哧一声笑了,抬头对王淑说:“你怎么知道这种迷信的说法?”
王淑对他微笑,浅色的瞳仁闪着润泽的光:“心诚则灵啊,怎么能说是迷信?”
“没有什么神仙呢,也没有什么鬼,都是用来骗人的,”秦自留看着慢慢彻底白了的灰,带着些许小孩赌气的语气,“我想一个人待一会,行吗?”
话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种孩子气的,颇为Yin暗的自我折腾,他之前没少干。
他明明习惯了被奇怪的目光关注,也习惯了不被重视,习惯笑着说话,但偶尔也会觉得命运在虐待他,偶尔会愤懑不平,那时他并不能正常地消化别人的善意与恶意,把一切都搞得稀碎。
王淑不以为然地点点头,把手插入了风衣的口袋:“我在车上等着你。”
“别走!我让你走你就走吗?”秦自留控制不住大声说,暗色中看不到他的泪光盈盈,只觉得蛮横。
“那我就不走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