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会同意妹妹随意出门。
“唉,其实您不用特意帮她怎么着的。”他对舒莱曼打起客套来:“她现在每天也就闲着没事做,画画这些,算是打磨时间消遣一下。真要是按专业的来训练,恐怕她并不能做出些什么的。”
“你不要这样想。”舒莱曼再一次摆手打断了他,讲道:“美术,只要是有天分的人,都不能浪费掉天分,应该有机会得到成系统的培训。”
说到这儿,德国医生叹息了一声,十分感慨:“早前就说过,我最初的梦想就是做一名画师,而不是医生,更不会是什么该死的军事顾问。”
将近傍晚,夕阳的余晖从窗外落入了屋里,给简陋的地板和家具镶上了一抹暖暖的金黄。王良明闻着厨房那里传来阵阵浓郁的醇香,想必是武藤已将饭食打点得差不离。妹妹依然在纸上认真地画着,涂改着。而舒莱曼坐在旁边,静静地观摩。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整间屋子内,洋溢着很平凡,很宁静,很祥和的氛围,让王良明瞬时有了种回到从前在北平日子的错觉。一家人,亦或再添上几个邻居,暮色时分,相聚在温暖的房间内,聊天,用膳,读报,打麻将。
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都不必害怕,无忧无虑,怡然自得。
“唉,所以嘛,”半晌,舒莱曼率先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像是在对王良明和他妹妹说,又像是在宽慰自己一样:“有朝一日,若是因为我的辅导,能让她从此成为一个知名的大画家,也算是了了我年轻时的一个心愿。我做不到的,就让她来帮我实现吧。”
“您是说,画家啊。”王良明重述了一遍,自觉这种追求实在太过离谱。但他见舒莱曼似乎对此真上了心,仔细起来了,也就只好顺水推舟,照着德国医生的意思给出了个自己的分析:
“这如果真要踏踏实实学的话,将来是不是也得到学校,仔细学个两三年,四五年的,才能行啊?可是现在这种局面,哪里又有学校可以”
“战争会有结束的一天的。”舒莱曼着重强调了一句。他抬起眼,眺望着窗外沉沉暮色下的远山,以及散落其间的民居。片刻过后,他回过了神,继续讲道:“她现在反正也没什么事。正好嘛,我教教她,也算不白白荒废了时间。”
“等以后都安定下来了,”德国医生一边说,一边拿起铅笔在王婉宁的图纸上又添了几笔线条:“我呢,正好在维也纳有几位认识的老朋友,是艺术学院的。在德国也认识一些。要是她乐意的话,我可以把她推荐给他们。”
“哎,舒莱曼先生,您这真是真是我们都不太好意思了,”王良明被舒莱曼如此主动热情的邀请给吓怕了,只得堆起一脸笑,委婉地说:“其实,唉,我们不过就是”
舒莱曼却并不打算听王良明的想法,而是拍了下王婉宁,用生涩的中文断断续续地问道:“你想不想,将来,到奥,地,利或者德国,学素描和油画?”
一听见这话,王婉宁瞬间抬起了头,满眼放光地望着德国医生,惊喜地说:“什么?真的吗?您愿意带我去国外进修?!”
舒莱曼微笑着点了点头。
“愿意!我当然愿意!”王婉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一切,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因此不可能注意到自己哥哥无奈又无助的神色。
舒莱曼顿了顿,跟她讲:“另外你要是,也愿意,的话,以后你、也到、我的诊所里面来帮,忙吧。我会,按月,给你,结、算、工、资的,怎么样?”
“好啊好啊,我当然愿意!”王婉宁连连点头,打算接受舒莱曼的邀请。但很快,一丝愁绪浮上了她的面庞。她告诉德国医生:“可是光我愿意还不够。要是母亲大人不同意,我也是出不来的。”
“啊,这个没事,”舒莱曼安抚她道:“你先跟她,谈谈,她要是不同意,你告诉我,我来跟她讲,别担心。”说罢,他又招呼了王良明一句:“你回头也多跟你母亲聊聊这件事,可以吧?”
“嗯行。”王良明没辙,就先答应了下来。
这可真是乐坏了王婉宁。她先是起了身,一反常态地给了哥哥一个大熊抱,勒得王良明险些没喘上气。接着,她又大胆拽过舒莱曼的胳膊,摇来摇去,开心地讲:“先生,那,我以后就要成为一名您诊所里的护士啦?”
“暂时的帮手,不是护、士。”德国医生实在不习惯中文,只得结结巴巴,恨不得一字一停顿地给她解释起来,“你来我这里的时,候,也把你画画的本子给,带上。这样,我抽出时间,可以先帮你,巩固一下基础。”
王良明实在看不下去舒莱曼为了想出一两个合适的中文词汇,而憋得满脸纠结的可怜样。令他更加懊恼的是,妹妹居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给德国医生添了多大麻烦,还在不知天高地厚的拿中文飞快讲道:“先生,您觉得,我接下来是应该继续练习画街边的景物吗?”
“婉宁,”王良明打断了正眉飞色舞说来说去的妹妹,严肃地告诉她:“用英文跟舒莱曼先生说话,不要为难人家。”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