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由一怔,起身往外头走去,当即便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儿:“呦,两位小爷怎么来到奴家这儿?可是听得什么风儿月儿心肝儿的话?”说着,又是一阵使人骨头也酥软的娇笑,颤颤巍巍,微微颤颤的,勾得人心痒痒的。
春纤脚下一顿,看向晴雯。
晴雯早已气得面皮紫胀,柳眉倒竖。她本性刚强,是个极自尊自爱的,当下提起裙子几步跑将出去,伸出一双素手,只将那门插一拉一摔,打开大门,一脚踏在门槛上,扬眉道:“嫂嫂回来了,真真让我好等!”这一句话说罢,她轻巧几步过去,伸手就拉住多姑娘,一把把她往里头扯去。
“哎呦!我的姑娘,难道那两位……”多姑娘被扯得踉跄两下,也是生出几分恼来,她本是个风月场里惯熟了的,张口就要说出些不好的话来。春纤却也知道她,忙上前来遮掩道:“晴雯,多嫂子只怕不知道事儿呢,你且消消火,好好说一说,也就是了。”
晴雯的面色才好了几分。
那多姑娘也是一等的Jing细有心思的,听得这一声儿,心里便生了猜测,当即往春纤面上细细瞧了两眼,见着果真与外头那少年郎有几分肖似,倒是略略有些感叹,暗想:难得的好事儿,偏自己想错了,平白扫了姑娘脸面儿不说,且又耽搁了事儿。由此,她略想了想,反手将晴雯拉到屋子里去,一面道:“正是这么个理儿,也不知道这又出了什么大事儿,闹得姑娘生气。咱们到屋子里且说一说。”
说罢,也不等旁人反应,她自拉着晴雯到了里头,少不得略有些赔罪的话儿。见她这么说来,晴雯虽还心里存着气恼,却也不好发作,只得说一句:“没得总攀扯人,终究也没什么好的。”
多姑娘却是格格一笑,道:“什么好的没的?这人生在世,谁晓得哪日得意哪日丧了命?这勤勤恳恳一辈子,金银楼房攒起来,两眼一闭,又能带什么下去!倒不如这一世过得快活自在,省却十分的心去!我劝姑娘,什么打算筹划倒且搁着,先顾着眼前头的事才是紧要。不然,为着一个虚名儿熬了一辈子,却是不值当的!”
晴雯却是不理,只摔袖要往外头走:“我与你说不到一处去!还是早些回去才是紧要。”不想却被多姑娘拦着,因道:“前头是我的错,竟不知道那也是认亲的,平白损了今天的好事儿,方拉着你进来说话,也是与他们些自在,许是能重头说转的意思。你这会儿出去,岂不是误事?”
虽说晴雯有些不耐,但听得这话说的不错,略一寻思,也停下步来。多姑娘见着,便拈破窗纸,且与她一道往外头看去,一面又道:“可是说得真切了?我瞧你那小姐妹,倒是与那位大爷有些肖似呢。”
晴雯略略提了两句,却是紧紧盯着外头,一面道:“瞧着他们竟是不说话的,我也不好久留,只怕嫂嫂的计谋,竟是要落空了。”这话才说完,她便瞧见顾茂往春纤处走近两步。
“春纤姑娘。”顾茂唤了一声,见着春纤微微抬头看来,便郑重道:“你的意思,我也深知。说来我先前虽也满心欢喜,不免也有些不安,生恐有万一之想。然而今日见着你,却觉得妹妹若尚在人世,便是你如今这么一个模样。能肖似至此,可见也是苍天有意,何不就此圆满?”
春纤听得这话,不由抬头望向顾茂,见他十分恳切,心中不免生出些怔忪来。停了半晌,她也只得吐出一句:“您真心实意,只是我实在想不到忽而之间,竟有这样的际遇,此时实在、实在不知如何处置。”
这话却也是说得真心。
顾茂也是考量到此处的,听得这话,便不再多说,只长长叹息一声,因道:“这原也是我强求,一心企望,倒是不曾周全。”春纤只觉得自己竟不能言语,又暗暗唾弃自己,因想:他已是说到这地步,你却还执拗不肯,过后可不要后悔。这么想着,她却只动了动唇,并不曾说道出来。
蒋昀看着他们如此,便也低声相劝,因道:“既如此,阿兄且候五六日,总与姑娘空闲细细思量。二来,也合该禀报族中等处,许有旁的佐证,也是未必。”
这话说得春纤心里一怔,再看向顾茂,却听得他道:“这等事自然不敢轻忽。原已报于二叔叔母处,便是师父师母那里,也送了信。想来过些时日,便有书信归来。若有旁样佐证,自是更好。”
两人却都不提滴血验亲之法。
春纤便瞧出内里意思来,心中不免也生出几分柔软,暗想:在他们心中,这法子才是直指根本的,却始终不曾提及,想来是畏惧万一两字,哪怕认错了,也想着能稍减旧日伤心罢。有了这样想法,她心里更觉复杂,许久后才是叹了一口气,却只得唤了一声晴雯,直将她叫唤出来,才是与顾茂蒋昀两人道:“我原是单身一人在府里的,设若有什么话,还请先与她说一声儿。我必定来的。”至于别的话,她这时候也说不出来了。
顾茂见她颇有几分无措,心中不免越加怜惜,暗想:这样的事,休说她一个小姑娘,便是自己,也是徘徊斟酌许久,才是拿定了主意,她自然一时无法拿准,若再说下去,反倒是逼勒了一般。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