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叫余辜
死有余辜的那个余辜
他叼着烟在楼梯上跳舞,或者说也不能算舞蹈,只能算某种简单的重复率极高的几个动作强行组合在一起。路人从他身边匆忙而过,来来往往,偶尔会侧过头看他一眼——“疯子。”但是没有人会真的说出口,他们自诩文明,品德高尚
我安静的坐在楼梯间看着他,偶尔能感受到匆匆而过的路人们踏过我的衣角
我猜他们会觉得这是两个怪人,一个疯子带着一个乞讨儿童的奇怪组合。可能会有正义之士担心我的人身安全,脑补出或者说预警些什么事情,最终也在同伴暗示下不得已离去
他们匆匆忙忙熙熙攘攘,马不停蹄,为的碎银几两,为的这人世的苦和短
余辜叼着烟靠在墙上,烟灰在唇齿的抖动里落在地上。邋遢的老男人结束了跳舞,长而卷的刘海罩住了他的眼睛,“命运。”他说着,顺便慢慢挪到了我身边,不紧不慢的坐下,还顺便把烟头放在地上踩灭
我看着他,试图从他被刘海淹没的上半张脸里找到那双漂亮的绿灰色眼睛。
我不喜欢他的名字,对于一个成年男性来说,这个名字过于小家碧玉,可能还有点古早言情的味道。但我喜欢他的眼睛,绿灰色的眼睛,这种颜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森林,存在于教科书里的大面积地表植被。
“你出去过吗,”他很夸张的做了个大意为离开的动作,“这个天有多高?”
“9728千米,”我回答他,“这是官方给的数据。”
“以前的天有多高?”他笑嘻嘻的问,一副好学的样子。
“以前的天没有罩子,”我扒开他的刘海,无视了他脸上细细碎碎的毫无美感的纹身,安静的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保护罩的人类怎么在太阳底下生存?”
他从喉咙里涌出尖锐的笑声,眯着眼睛也不知道笑什么,“以前的人类也没想过会有一天无法在太阳底下正常生活。”
“你出去过吗,”我问他。他在我心里是个奇怪的流浪汉,总喜欢问一些人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并据此进行反驳
他又开始笑,我安静的看着他,楼梯间空无一人,只有他的笑声反复回响。“无聊,”他又几乎立刻没了笑容,吊着眼睛看着我,“我出去过。”
“外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问他,脸色苍白的男人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一个你不该去也去不了的地方。”
“什么意思?”
这次他把脸转过来看着我,“我建议你永远都不要出去。”
“外面没有你想要的,倒是有一堆血淋淋的东西,”他将我护进怀里,用宽大的风衣将我整个包住,然后低下头凑在我的耳边,“不过我倒挺期待你出去的,我的小疯子。”
“外面有什么?”
“你会知道的。”他声音压的低低的,风衣几乎把我们两个人都包住了,在隐隐约约透进来的光亮里,我看见他动了动嘴唇,绿灰色的眼睛也亮晶晶的。他悄然无声的说着,完全不顾及我是否听到。
“命运。”
他低声说道,虔诚而又绝望的重复了一遍,“命运。”
我们活在一个罩子里,官方给的名称过于复杂,于是大部分人都更乐意喊这个形象的名字。
教科书里说,一两百年以前臭氧层空洞出现,然后越来越大,直到地表冰川基本融化,海水水位上涨严重,淹没了几块大陆,然后人们自发聚集开拓新的聚集地,又兜兜转转几十年,最后有了现在这些罩子
他们说这是大部分亚洲人聚集的最大罩子,除此以外还有大大小小十余个罩子。罩子外面不是汪洋大海,就是沙化的土壤,和被过强紫外线照射至盲的少量动物
书上说,外面是不适合人类生存并永远不适宜生存的。但是,余辜他告诉我,他去过外面。脏兮兮的男人又摸出了一根烟饶有兴致的盯着外面废弃的钢筋水泥,对着外面指指点点
“外面有多大。”我问他,那个男人只是侧了侧头,反问我,“你的祖母还在找你呢乖孩子,为什么不回去。”
我摇了摇头,平静的看着余辜,“她说她爱我,我不懂。”他又用那种古怪眼神盯着我,示意我继续讲下去。“她像个推销员,嗯,我不知道你是否理解我的意思,”我又忍不住向他那边挪动,“命运。”
我学着他的语气说道,“Jing准到每分每秒的一日三餐,还有那些我无法理解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吃的各类营养品。”
“我惧怕这种爱,”我盯着他的眼睛,恍恍惚惚间好像真的能通过这双眼睛看见一片森林,“她的爱放在天秤上,每分每秒将爱意Jing确分配给我。”
他好像愣了一下,然后又夸张的笑了起来,那种尖锐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笑声刺的我耳膜嗡嗡作响
“叛逆儿童的出逃,”他总结,“我居然带着一个出逃的叛逆儿童浪迹天涯一个星期了。”
“我十六岁了,根据宪/法我十八岁就算成年,不能算儿童